楠木軒

最後一位國學大師錢穆:一生娶三妻,遭兒女嫌棄,死後方回故里

由 費莫白竹 釋出於 休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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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崔黎黎


如果你家中正有求學的孩子,你應該看一下錢穆,借鑑其父母的教導之道;如果你是正在求學路上迷茫的年輕人,則更應該看一下錢穆,學學其奮發圖強、嚴於律己的精神,看一位生於江南偏僻小村的寒門之子如何依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登頂世界國學大師的舞臺。


按照血統來講,錢穆是高貴的,他是吳越武肅王錢繆的直系後代。但是王朝更迭,瞬息百變,經過了1000年的王子侯孫,能夠高貴到哪裡去呢?

一代不如一代的家道中落,使得錢穆降生時,家中已是家徒四壁。雖然是書香門第之家,有著讀書的傳統,可是家境卻不如一些富農殷實。


雖然沒有足夠的家底作為支撐,可是錢穆父母的言傳身教卻給了錢穆比萬貫家財還要受益的教誨。

錢穆到私塾讀書時,展現了驚人的天賦,九歲便能背誦《三國演義》。

有一次,錢穆陪同父親到當地鴉片館同人議事,一位客人見錢穆,許是聽說過他的美名,於是問道:“聽說你能背《三國演義》?”

小孩子天性愛炫耀,聞此,立馬流利的背下了《三國演義》中《諸葛亮舌戰群儒》一篇,還加上表演動作。

周圍大人們見了無不稱讚,表揚這位天賦過人的幼年才子。錢穆得到大家的表揚,喜形於色,連陪同錢父回家時,腳步都輕快幾許。

但是,整個途中,錢父不發一語,直到經過一座小橋時,他才問兒子錢穆:“會寫橋字嗎?”

錢穆自信答道:“木字加一喬字!”

錢父又問:“若將木字換成馬字呢?”

錢穆依舊笑著答:“念驕!”

錢父嘆息著說道:“今天,你有點像這個字。”

錢穆恍然大悟,羞愧不已。從今以後,再有人讓他背誦,他一概謙虛推辭。哪怕後來父親在他十二歲後早逝,沒有人再能提點他的學問,他依舊記著父親對他的教誨:學習是自己的事情,要腳踏實地、謙虛刻苦,不是對人炫耀的資本。

雖然錢家家道中落,家中並無家財,但是時人都十分尊敬錢父。

錢父和人交往時,從不提及家中境況,既不託大,為了顏面謊稱家中殷實,也不自卑,叫苦家中多麼不易。

不卑不亢,不顯奢侈假象,也不露窘迫境況,和錢父交往的人都十分尊重他的為人。

錢父的行為影響著家中所有人,錢母與親戚好友來往時,也從不談論家中經濟;錢父的幾個孩子也多專注學問,很少與他人談論生活八卦。

錢穆一直記著錢父對他的教誨:“生活各家不同,非年輕人所當過問,更不宜與外人道之。”

我想,這些淺顯但是有用的道理應當與所有人共享。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人情往來,不可避免,但是人人應當把握好這個尺度。過於親近私密,難免越界,我們都應當用美的眼光看待世界,看待他人,而距離過近,瞭解私密甚多,難免失望。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而我更願相信一個人的言傳身教,道德品行的影響。

錢父由於身體孱弱,壯年便離世,他留下遺言,叮囑孩子們好好讀書。雖然錢家隨著錢父的離世生活更加窘迫,可是錢母受錢父影響,立志不能斷了孩子們的學業。

她堅定道:“我當尊先夫遺志,為錢家保留幾顆讀書的種子。”

在父親的殷切期望和母親的堅強支援之下,錢穆磕磕絆絆的繼續著自己的學業,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錢穆身在的南京中英中學停學,錢穆不得不輟學離開學校回家。

而此時,錢穆高中尚未畢業,以後也沒有考大學的機會,所以他的學歷永遠停留在了初中。

雖然時事如此,讓他失去了求學的機會,可是錢穆在母親的鼓勵下,並未失去求學的意志。

他依舊如在校一般,堅持著規律的生活和學習。十八歲成年後,為了分擔家中的壓力,解決自己的生計問題,他開啟了自己的教學生涯,到一所鄉村小學任教。

雖然身在鄉野,如珠蒙塵,可是學習這件事早就成為了錢穆的精神糧食,他不是為了高官厚祿讀書,只是長年累月之下,讀書早就成為了他捨棄不掉的一種習慣。

他的生命中,讀書是維生的血液,他曾言,自己做夢都會夢到讀書。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錢穆從未放棄過對知識的索取。

在鄉村任教期間,錢穆讀完了中國傳統文化所有的經史子集,可以說是學富五車。

是金子總會發光,這話很俗套,但是卻很適用。多年苦讀的錢穆終於因為《劉向歆父子年譜》的發行,名動學術界。

他也因這次嶄露頭角,獲得了學術界許多大咖的推崇,其中胡適的得意門生顧頡就推薦他去燕京大學任教。

從此,山野窮酸書生便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開啟了他展露鋒芒的時代。

躋身於人才濟濟的大學校園,錢穆無異於是格格不入的。當時能在大學任教的老師,大都出身名門,留洋求過學,更是有人對這位不知從哪個犄角旮瘩來的的窮酸書生報以偏見。

可是錢穆是誰,自小得益於父母的言傳身教,從不妄自菲薄。短短時間內,他厚積薄發,用演講式的教學吸引了許多學生。

他講課慷慨激昂,平淡無奇的中國通史課,讓他講得繪聲繪色。由於他這些年刻苦鑽研,中國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學生們提出的問題他也能給出中肯的回答和評價。

他用自己講課的人格魅力,讓這些人遺忘掉了他只有初中學歷的事實。因為他的課太吸引學生,不僅本校學生會旁聽,其他學校許多學生更是慕名而來。

一度錢穆的課讓學校不得不接連更換更大的教師,甚至到了將胡適的課挪出北大梯形禮堂,轉而給錢穆的課騰位的程度。

後來胡適和錢穆在學術上從不走一條路,胡適主張全盤西化,而錢穆始終保持清醒大腦,認為過猶不及,國學始終是中國人的立身之本,不知道是不是有這件事的緣故。當然,出於對兩位大儒的尊重,就當笑談聽一聽吧。

錢穆教導學生,要有中國文化自信,要為自己是中國人而感到驕傲。他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看到許多學子、老師崇洋媚外,很是痛心。

害怕中國文化丟失,他花費一年時間,嘔心瀝血,寫出了《國史大綱》一書,意在讓中國人瞭解自己的文化,對中國文化保持自信。

他堅信“國民當知國史,國史方能建信仰”,他始終對中國文化報以崇高的敬意和一種溫潤的感情。

錢穆先生一生就是沉浸在書海的書蟲,他從未停止過讀書的腳步,在北京任教期間,他購置了五萬多本書籍,生生將自己的小屋變成了圖書館。

錢穆唯一的享樂便是讀書,能買這麼多書,想是將自己的工資都用於購書了罷。

他還曾同友人自嘲,哪天失業了,到街口擺個書攤,也能養活自己了。

錢穆一生嗜書如命,他讀書的高度早就超越了勵志成為史學家、文學家的大志之人,他在晚年回憶,自己讀書只是心性所好,讀書自小就成為了他不可隔離的習慣罷了。

從錢穆先生的身上可以看出,讀書是真的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把讀書當作生活的一部分,如吃飯穿衣一般,每天哪怕一小點,日積月累,積跬步,終有一天,可以致千里。

而人人想要的出息或者改變命運,就能在量變中成為質變,得到實現。

錢穆受父母影響,對待妻子很是尊敬,哪怕他此生婚姻不順,有過三任妻子,他仍能擔得起堅貞丈夫的名聲。

錢穆第一位妻子因為難產去世;第二位妻子與他相守多年,生了三子二女,卻因聚少離多,顯得生分。

戰爭期間,錢穆輾轉各地任教,為了妻兒安定,將他們留在蘇州,工資寄回家開支一家生活。

1949年,新中國成立,時勢所迫,錢穆不得不離開大陸到香港求生。到香港後,他多次寫信,期望妻兒到香港與他團聚,以解相思之苦。

但是此時,錢穆卻不為新中國政府所接受,雖然他從不問政治,只埋頭教書,但是歷史的泥石流仍然灌在了他身上。

錢穆作為被大陸批判的文人,而他的妻兒卻喜悅於新中國的成立,自然與他產生了隔閡。

錢穆多次寫信,期盼妻兒到香港團聚,直到17歲的次子回信,附上某日報點名批判錢穆、胡適、傅斯年是“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所能控制的極少數人”的社論,婉拒了錢穆。

此時的錢穆不僅被國家批判,還被家人拒絕,兒女嫌棄,真正是眾叛親離、孤家寡人,伶仃無助。他明白,大陸他回不去了,而妻兒也與他生分,此後,他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狀態。

但是,錢穆從來都是堅強的勇者,雖然他如被流放一樣漂流在香港,但是他仍然想用自己所學為國家做些什麼。

後來,他見許多因戰亂逃亡到香港的年輕人失學無助,對前途一片迷茫,於是決定創辦學校,傳播中國文化。

1950年,他和好友創辦了新亞書院,經歷了種種困難,終將新亞書院發展成了香港最負盛名的民辦高校。

後來新亞書院和另外兩所民辦高校合併,成為了現在的香港中文大學,所以初中生學歷的錢穆其實是香港中文大學的創辦人之一。

錢穆創辦新亞學院,倒是機緣巧合下結識了自己的第三任妻子胡美琦。胡美琦的父親和錢穆是老相識,胡美琦也曾在新亞書院讀過書,算是錢穆的學生,只是後來胡美琦隨家人搬到臺灣,就斷了這短暫的緣分。

1952年,錢穆到臺灣講學時,被課堂上的一塊水泥砸中,身受重傷。

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誰也沒料到這塊水泥會給錢穆砸出一個美妻來。

因為之前的緣分,聽說錢穆受傷,胡美琦就常常到醫院看望。四個月養傷期間,兩人已經非常相識,亦師亦友。

兩年後,胡美琦到香港發展,因為在臺灣的那段情誼,她和錢穆常常見面。就這樣相處之下,錢穆和胡美琦產生了感情。

錢穆已是古稀之年,眼見著回大陸和妻兒團聚無望,妻兒也與自己斷絕了關係,於是便向胡美琦求婚。

1956年,錢穆62歲,胡美琦27歲,這對老少戀,在香港舉辦婚禮。

從此,錢穆總算結束了自己在香港的孤身漂泊生涯,有了一個安定的家庭。

胡美琦和錢穆雖然年齡差距很大,但是感情甚篤。兩人都是有涵養學識的讀書人,十分懂得生活情趣。

錢穆愛書,胡美琦愛花,他們的家中書香和花香相得益彰。雖是古稀老人,錢穆卻相當浪漫,會陪妻子看日出,漫步江邊,夜深人靜時,錢穆還會關掉家中所有燈,藉著月光,為胡美琦吹簫。

連金庸目睹兩人的生活後,都大為羨慕,稱讚人間幸福,不過如此。

錢穆一生致力於國學的傳播,但是生他養他的國卻在他逃難香港後始終無法回去。

後來他定居臺灣,回大陸更是一種奢侈,雖然有妻子胡美琦的陪伴,但是鄉土對他的召喚始終在夜深人靜時響徹腦海。

在胡美琦的悉心照料下,錢穆享年96歲高齡,最終在臺灣仙逝。兩年後,1992年,胡美琦秉承錢穆遺願,將他的骨灰帶到大陸,葬在了他心心念唸的太湖石皮山。

兜兜轉轉,終究還是回到了心心念唸的故里。生於此,身歸於此,相信中國最後一代國學大師,此生應當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