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帶你來尋明湖秋色。
這個季節,人們爭相去看紅葉。認為那是秋的容顏。可我怕。那是窮盡了生命裡所有的血,染成。眼睜睜看著生命斷裂,縱有輪迴又如何。
也有人去追隨黃葉。尤其是那些銀杏行道樹,一排排站齊了,爭入雲天。葉子黃的纖毫不雜,讓人忘掉了藍天,忘掉了周遭的世界。不給自己留白,不給世界留白。
可是大明湖呢?你不小心看,不知道這是秋天了呢。暖暖的陽光還是那麼曬著,一湖秋水也不是老縮的,盡著人們在她懷抱裡耍。湖水太清了,把藍天整個地擁入懷裡,讓自己也變得藍汪汪的。遊船漂在水面上,遊人懶洋洋地坐在船上,低頭看看水是藍的,抬頭看看天也是藍的。是天倒映在了水裡,還是水翻上了天?誰知道呢。暖暖地緩緩地在艙裡舒服著,他們才懶得去想。
湖邊的垂柳,更不著急。她們把垂下的碧綠的絲絛,慢慢的地染了一點點淡黃色,對,就是化了點淡妝,遮去了少女的青澀,添了少婦的溫婉。她們在水裡照影,一定被嚇到了吧,這是自己麼?啥時候變得如此曼妙?就是那一池殘荷,也是恬淡的,明靜的,全沒有衰敗的氣息。有一株樹黃了,那就黃他自己的。他不突兀,也不顯耀。跟他周邊的老綠蒼黃和諧地待著,你覺得他們就是自然的一家。那些遊人,或是拖兒挈女,或攙弱扶老,或夫婦相攜,都悠哉悠哉,全不著急。著什麼急呢,老舍告訴他們,“秋睡熟了就是冬”,而“濟南的冬天是溫和的”。
就這樣,大明湖的藍天,綠水,淡黃的垂柳,慢悠悠的行人,就這麼和諧的融洽的成了一幅明美的畫,都不自知呢。
也許大明湖是知道的吧,春來,小荷尖尖;夏至,荷香隨水流洇透泉城;秋天到了,它讓殘荷湖邊靜立,都是它清清楚楚地告訴人們,它的模樣。當人們用創造的文字去描述,用發明的色彩去塗抹,還覺得自己取得多麼了不起的成就時,也許它正在暗笑人類的愚:你們不過是用貪嗔痴蒙了雙眼,塗抹你們眼裡的大明湖罷了。
你我誰又不是在夢中。去年大明湖畔,我盯著對面小橋上拍照的人,卷手如筒,使勁喊三哥。今年寒衣節前夜,我邊收拾第二天去看你的東西,邊和你嘮叨。夜裡你便入夢中,告訴我,我出門後走錯了方向,你找不到了我。你的焦灼,竟驚醒我於夢中。
三哥,從早年北京地鐵站被人衝散你牽我的手,你一直擔心我出門會走丟。現在還是放心不下麼?
壹點號 林念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