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導報 東瀛歲月
作者：劉文灝
迴歸工作，在搭檔的指引下，又按部就班地考下小型船舶的駕駛證，開船操作簡單，學的多是潮汐、洋流、雷達、定位的知識，很是淺顯，大多瞭解，兩個半天就結束了，平淡無奇。只能駕駛摩托艇和最小型的遊艇，學後再下水工作要我駕駛過一次，還是覺得乏味不夠刺激。一天天的忙碌著，日子倒是變得好過。一晃，工作就要結束了，也迎來最後一項水下攝像的考核。雨水變得多了，水下越來越渾濁，魚類很難拍清，老頭兒叫來自家女兒來當模特。
恰巧那天也是我生日，他同時叫來了一起搭檔過的夥伴，還有幾個之前談過的會社的教練一起慶生，都是熟悉的面孔，十多人一起下潛，陪著完成了考核，天氣難得轉晴，一起玩的不亦樂乎。
要說老頭兒還真是製造驚喜的天才，考核成功後，所有人都拿出字板寫著慶祝的話語，老頭兒拉來身上拴的盒子，掏出一大塊果凍狀蛋糕，浮在水中晶瑩剔透，使得眾人誇張地擺出歡呼狀。掏出獵刀胡亂切了切，就被眾人瓜分掉了，散落的殘渣引來大批魚群，圍繞著一群人轉了又轉。一口吞下去，帶進不少海水，鹹得喉頭髮木嘗不出味道，但甜在心頭。上岸後一起清洗裝備，眾人開玩笑籌劃陪我遊著回國，或是駕船歸國，爭相報名護航，我調侃道可要小心中國海軍，一時歡笑不斷。待大家都去淋浴，拍下了一張晾曬整齊的潛水服大合影珍藏，每張臉龐早已烙印在腦海的最深處。
水下攝影考核結束後眾人清洗晾曬裝備。攝於福岡市志賀島
要說甜，也就一時，感激新老朋友的付出。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落寞，再次面臨分別，往後的日子又不知做些什麼度日。是獨自苦熬亦或是再有新相識，譜寫新的故事？生活都要繼續，就像村上春樹說的那樣“無論何人無論何時，人們總要在烏雲周圍尋索著浪漫的微光活下去”。
赴日以來，一直深受葉老師照顧，可惜葉老師教學、研究任務繁重，我也有學業要完成，隔上兩三週才得以小聚。畢業前夕趕上疫情爆發，反倒都得了閒，聯絡得密切了許多。
求學期間沒少四處遊歷，所到之處均標於地圖，我手機上的九州地圖已佈滿密密麻麻的桃心，詳數之下自認去無可去。哪知小聚時，葉老師隨口提及的，便是未曾知曉。就此，特意為我安排了一次畢業旅行，選些有代表性的補漏，再看九州大陸。福岡出發，先至平戶，又經島原市乘渡輪抵達熊本，再回程，在九州西側畫了個圈。
照實說，兩年來葉老師帶領我去了不少地方，以歷史、文化、中日交流名所居多，行程中不乏講解教學，收穫頗豐。像排得九州第一觀光地的太宰府，留學之前來旅遊就去過兩次，大致瞭解過與遣唐相關的行政職能以及天滿宮內留下菅原道真的傳說。兩年前第一次隨葉老師出行就是重溫太宰府，卻著重介紹了緊緊相鄰的一個毫不起眼小院兒——定遠館，當真是從未注意到。由個人出資打撈，船板做門，船槳、桅杆圍屋，滿滿彈痕，難得有緣直觀那段慘烈的歷史。
每每國內親友訪日，我都會模仿著葉老師的樣子講解著，努力把所學傳播。也是受時間所限，與我的遊覽風格不同，覺得節奏太快，常感到意猶未盡。總要問清路線，提前做好功課，全當取經，等候老師梳理知識，期盼延伸，才好不虛此行。
平戶，舊時平戶藩，只在看日本戰國史時瞭解些許，卻孤陋寡聞，不知是民族英雄鄭成功的誕生地。行車途中葉老師一點點從藩鎮歷史特性、鄭父輩事蹟、國內同時期要事以及鄭的生平細細講解，方才詳細瞭解了那段歷史。途中平戶大橋前休息，通體橙紅的鐵索跨海大橋前立有“日蘭胎動地”（“蘭”即荷蘭）石碑，習得平戶作為日本與西方世界交流的視窗，由此引入西學體系的近代科學，加強國際貿易，成為日後邁入工業時代的基石。未達目的地，所學可謂囊括古今中外。
鄭成功紀念公園位於“千里浜”海灘的一處海灣前，呼嘯的海風吹橫了椰葉，尤為凸顯鄭成功石像氣宇軒昂。石像題為“東亞英雄”，以前只知擊退荷蘭收復臺灣，對為何稱為“東亞英雄”不很理解。老師再做講解：一是鄭母田川松是日本人，鄭算得上是中日混血兒，二是鄭的戰功不單收付臺灣，更是歷史上第一次東亞人成功戰勝西方列強，稱得上整個黃種人的英雄。短短几句，恍然大悟。
臨近的鄭氏祠堂、故居、誕生地再是一一講解，各個地處偏僻交通不便，若不是由老師帶領，自己怕是很難到達。老師回想年輕時為編撰日本使用的中文教材，那時還沒有導航，一路詢問才一一找到的艱辛。感嘆這份用心良苦，也算是受了前人栽樹的福廕。
遊覽完應是回程，車卻開向了相反方向，沒有發問，靜靜賞著窗外美景。一路開到島原港，車上渡輪，發往熊本新港，第一次乘車上渡輪，很是新奇。船開後避開人群，站到甲板後側，海風吹得兜帽不能得以庇護。太陽已然西斜，照耀得有明海波光粼粼，岸邊雲仙火山鬱鬱蔥蔥，直插雲霄，一片曠世美景映入眼簾。隨著船行加速，周邊環繞著無數海鷗，逆風飛翔，大多與我們相對靜止，羽翼分明，縱是眼光再過刺眼也捨不得離開片刻。老師購來一包專門喂鳥用的蝦條供我投餵，擲出的經海鷗們一番爭搶不曾落空，拿在手中的也能溫柔以待，沒有哪隻捨得啄傷一般，呼扇的羽翅偶爾打在身上都那麼有趣。
回想起多年前來福岡旅遊時，坐在舊魚市石塔下，看人一點點撕麵包投餵，一看就是一整下午，覺得那樣美好，如今親身體驗更是幸福感連連。老師表示只有這個季節才有這番景象，所以就多繞路近200公里，除了心裡感激，沒什麼貼切的語言適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