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是座落在縣偏西北邊緣的一個巴掌大的小村子,這裡是兩市、三縣交界處,地處偏遠。村子被一箇中型水庫從東、南、西三面環抱,村前大約20餘米就是水,村後是逐次隆起的丘陵。村子孤零零地立在水庫邊,距最近的鄰村也要5、6里路光景。唯一的一條主路,順著丘陵的腳下向北,繞過水庫邊緣後再向東向南,是通向鄉駐地的路。
村子的地理位置,決定了這裡的偏僻與交通不便,也就有了故鄉特別曲折而又漫長的路。
小時候,故鄉的路大都是天然而成,坑坑窪窪,曲曲折折,走起來也就特別的費勁,但對小時候的我卻是頗有情趣的。記得經常去姥姥家與趕集。集設在鄉駐地,而姥姥家在鄉駐地西邊。記憶中,大都是由母親領著我或者還有姐姐,父親是一般不趕集也不去姥姥家的。父親認為這是女人與小孩子的事。趕集與走姥姥家的路大部分重合,早上從家裡出發,曲曲折折的十幾里路,路邊肆虐地長滿野草,夾雜著些細碎的小花,還有地瓜、花生、棉花、穀子、玉米,一路走來,一路的生機。因為是山路的緣故,路上的小石子就成了我的玩伴,一路踢著它,滾滾爬爬,專門找看著順眼的、圓乎乎的,菱角分明的肯定不要,踢丟了,重新再找一個。路上,有時跟姐姐瘋跑,你追我趕的,母親在身後,吆喝著。時而採些狗尾巴草,交到母親手裡,編成掃帚、笊籬,編成花環在上邊輟上朵花,戴在頭上。一路走來,一路歡歌一路的笑,撒下一路的快樂,十來裡的山路反倒不覺得漫長。
因為村子偏遠,路極其不好走,小商小販一般是不願到我們那裡去的。即便去了,收糧食往往相對便宜,而賣東西往往貴很多。這讓我從小就知道村民們的不易。上世紀80年初,鄉里的村民都有養豬任務,一年戶均一頭半。一頭也就罷了,那半頭怎麼出?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多年。因為路不好走,因為要趕時間,家裡每次向鄉里送豬,大都在凌晨,天還黑得很,父母早早地起床,輕手輕腳的,怕把我們姐弟倆驚醒,然後是父母找繩子、找木棍的聲音,再就是鄰居二叔、大娘過來幫忙了,豬開始嚎叫了,在凌晨清凌凌的空氣裡顯得尤為刺耳。賣一次豬一般是兩頭,抬到手推車上,一邊一個,這樣推著省勁。如果只是一頭的話,另一邊往往是趁上一塊大石頭。天矇矇亮的時候,父親已經推著車趕路了。
後來,鄉里決定對老路進行改造,大約是89年,我上初中。鄉里集中了附近村莊的勞動力,對老路進行改造。那時,主要的工具是鐵鍬與攫頭,除了挖不動、刨不動的地方用炸藥之外,全靠體力勞動。記得,星期六回家,在路上看到螞蟻般的人群很是驚訝,對人改造自然的能力也第一次深切地感到震驚。離家遠的外村人,就住在村裡,每家3、5個人,擠在炕上。憑空多了好多的人,小小的村子一下子熱鬧了很多,也製造了很多的故事,其中就有鄰居的女兒看上了一個在他們家住的外村青年,成就了一段姻緣。
經過改造,老路變得平坦寬闊了起來,好走了很多,來村子的商販也陸續的多了,村民們的日子也慢慢地好了起來。
我上高中了,離家遠了,回鄉的次數也少了,都是騎腳踏車,路開始變得短了。再後來,上了大學,走得就更少了,但對路邊的風景卻是依然的在意,哪裡新載了棵樹,哪裡新開了荒,哪裡多了個水塘,每走一次都多一份新鮮與溫暖。
後來,故鄉的路硬化了,整個的水泥路,從村裡延伸到遙遠的地方,好走了很多。我也工作了,結婚了,有孩子了,回鄉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再後來,父母都搬到城裡住了,我就沒有再回去過,故鄉的印象便被壓縮成了底片,儲存在記憶裡,可以複製很多次,故鄉的路也就定格了,模糊而又清晰的,經常橫亙在我的眼前,延伸到夢裡。
後記:除夕的下午,回了趟老家。久別之後,再次回到故鄉,倍感親切,很遠、很遠就望到了水庫,我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順著被積雪覆蓋的小路,不多遠就到了水邊,看來是雨雪過後方結的冰,整個的一面鏡子。天氣很好,空靈而又透明,逶迤的丘陵,被積雪分割的條塊分明,似一頭頭溫順的怪獸匍匐在水庫的一側。我閉上眼睛,用心去觸控那久違的寧靜。那一刻我只能用“空靈”二字形容。沒有嘈雜,沒有喧譁,沒有五顏六色,沒有燈火璀璨與觥籌交錯,有的只是寧靜,寧靜。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心靈的安靜,沉醉其中。我明白了我焦慮與失眠的原因所在。就好比一頭野驢,誤闖到繁華的大都市,恐懼、迷茫會陪伴著它,而自然是它最好的去處,就像我。
張甲海,五蓮人,山東省寫作學會會員,日照市作協會員,五蓮縣作協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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