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克背後的“東哥”

馬賽克背後的“東哥”

不少市民甚至操著外地口音的遊客,自發趕來送行。他們站在警戒線外,舉著黃色或白色的菊花,裡三層外三層。一位當地人說,這是除了4月份潑水節外,廣場上人最多的一天。

馬賽克背後的“東哥”

2021年12月20日,雲南西雙版納,緝毒警察蔡曉東同志獲得的衛國戍邊獎章。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文丨新京報記者 杜寒三

編輯丨袁國禮

校對丨王心

本文5849閱讀10分鐘

東哥走了。

2021年12月8日,他的遺體送別儀式,在雲南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景洪市潑水廣場舉行。那兩天,常能聽到當地人手機裡放著同一首悲愴的曲子——朋友圈和短影片裡,一水兒都是“東哥”。

雲南西雙版納邊境管理支隊的女民警,在街頭碰見男同事,不會主動打招呼,“怕是在做案子”。結伴外出,也不喊職務和姓名,都是“X哥X姐”地叫。

蔡曉東,支隊執法調查隊副隊長,大夥兒口中的“東哥”。這是自柯佔軍、李敬忠後,景洪百姓送走的第三位緝毒英雄。13年緝毒生涯,他參加專項緝毒行動358次,偵辦毒品案件247起,繳獲各類毒品1609.56公斤。

12月4日,蔡曉東在邊境一線抓捕持槍毒販時,身負重傷,經搶救無效犧牲。事發後,蔡曉東妻子肖娟給丈夫的微信備註,仍是女兒名字加上字母“BB”——這是“爸爸”的拼音縮寫。在幾乎一條不落轉發丈夫單位的悼文後,朋友們終於知道她口中“在部隊,做什麼具體不太清楚”的丈夫,是一名緝毒警察。

從此以後,東哥的照片再也不用打馬賽克了——那張黑白遺像中,他是雙眼皮,大耳垂,臉有些微胖,髮際線稍高,微微地笑著。

馬賽克背後的“東哥”

2021年12月24日,雲南西雙版納,緝毒警察蔡曉東同志的遺照。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馬賽克背後的“東哥”

一輩子繳獲1.6噸毒品

12月8日凌晨,西雙版納州殯儀館。

38歲的蔡曉東,躺在恆溫零下24攝氏度的冰棺裡。靈臺上擺著三個蘋果、一隻煮好的雞、三個橘子,還有一把烤串。

當地以傣味燒烤聞名,但在殯儀館工作了20多年的玉夯罕,頭一回聽說上供烤串的,“他以前肯定喜歡吃燒烤”。

與蔡曉東共事5年的偵查員劉建國,明白燒烤的特殊意義。平日辦案子回來,大夥幾天幾夜沒吃上好的。不管有沒有查到毒品,有沒有抓到人,蔡曉東經常會點些燒烤。兄弟們聚在一起,一邊擼串,一邊覆盤。

這天,家人、好友和同事,陪伴蔡曉東最後一晚。

凌晨2點38分,支隊負責宣傳的民警李棟樑特意給記者打來電話,“東哥這輩子繳了1.6噸毒品,真是非常危險”。他再三叮囑,如果拍照,千萬不要拍到家屬和緝毒民警的正臉。

上午九點左右,越升越高的太陽驅走寒氣,到了起靈的時候。

蔡曉東9歲的女兒抱著父親的遺像走在前面,遺像有她半身高。臉上戴著的口罩隨哭聲抽動,在女警的攙扶下緩慢往前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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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4日,雲南西雙版納,家人懷抱著緝毒警察蔡曉東同志的遺照。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不少市民甚至操著外地口音的遊客,自發趕來送行。他們站在警戒線外,舉著黃色或白色的菊花,裡三層外三層。一位當地人說,這是除了4月份潑水節外,廣場上人最多的一天。

一個穿軍綠色短袖的中年人,紅著眼睛三鞠躬,敬完禮後匆匆離去;穿城管制服的年輕女孩輕聲啜泣,搖搖頭說不認識蔡曉東,趁上班間隙送他最後一程;一位大娘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

儀式結束後,蔡曉東的遺體被運回殯儀館。

他的父親是一位老警察,有些自責,“入黨的時候,我跟他說,你要想清楚,共產黨員是不怕危險和犧牲的,我現在有些後悔跟他講這些了。”老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他聽進去了”。

肖娟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抱著丈夫的骨灰盒,“好好抱抱他”——再過一會兒,骨灰盒會暫存在編號129的小格子裡。之後他將與緝毒英雄柯佔軍、李敬忠,在勐龍鎮的烈士陵園長眠。

對蔡曉東的回憶,像肖娟的眼淚一樣,止不住地流淌。

初見遺體時,丈夫的嘴一直張著,怎麼都合不上。肖娟俯下身子,親了親他,“老公,你是不是特別想我們呀,有話要跟我們說”。肖娟說,在她說完這些話後,丈夫的嘴合上了。

數十名警察,遲遲沒有離開,他們要送“東哥”最後一站。有人摘下胸前寫有“哀念”的白花,用回形針別在樹葉上。風一吹,白花跟著樹葉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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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任務

執行“最後一次任務”前,在同事們的印象中,蔡曉東是歡樂的代名詞。

1米78的個子,身體壯實,在籃球場是收割比分的存在;嗓門大,愛笑,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有些臭美,眉毛淡,說回家讓媳婦弄,一說起媳婦眉飛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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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0日,雲南西雙版納,緝毒警察蔡曉東工位上貼著他寫的便籤。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張麗曾和蔡曉東搭班三年,是原單位教導員兼黨支部書記。蔡曉東愛喊她“書記”,調崗後也這麼叫。

原單位一個房間兩張辦公桌,蔡曉東和張麗面對面。蔡曉東總嫌她嘮叨、話多,但每次又都陪著她聊。原單位改制後,兩人分開辦公。蔡曉東一有時間,就跑回她辦公室,“哎,調開了也不行,還是要聽書記的教導”。

11月23日前後的某一天,晚上七八點鐘。蔡曉東路過張麗辦公室,輕車熟路地拿出杯子,給自己倒上茶,最後一次和她聊天。

同樣是在11月末,與蔡曉東同在執法調查隊的偵查員劉建國,最後一次見到蔡曉東,感覺他狀態不一樣。平時工作緊繃著,這次放開了,臉上掛著笑,“他說要辦大案”。蔡曉東在走廊快步走,挺直著背,來回跟領導彙報情況。

沒幾分鐘,劉建國就看到辦案組的同事跑下樓,帶著裝備,開車走了。一連幾天不見人回來,他發訊息給同事,收到的回覆說,“情況有變,要多守一下”。

那些日子,肖娟心裡也不踏實。問丈夫那邊的情況,得到的回覆是“你不要問那麼多”。她沒敢往下問,只說“注意安全,回到安全的地方,發個訊息”。

肖娟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感覺到了異樣——丈夫之前出去辦案,從不會給她發小影片。但12月2日那天,丈夫發來在室外吃飯的影片。她回覆說,“還自帶鍋碗瓢盆”。夜裡12點之後,心裡不安的肖娟發訊息“老公,安全回到家,報個平安,晚安”。過了一會兒,蔡曉東發來一段烤火影片。

馬賽克背後的“東哥”

2021年12月24日,雲南西雙版納。10年前,並不富裕的蔡曉東只給妻子買了這枚小小的結婚戒指。他承諾,結婚10週年紀念日時一定會補上一枚妻子喜歡的鑽戒,如今他再也無法兌現這個承諾。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12月3日,蔡曉東在微信上說,“我們看明天情況”。他沒有明說,但肖娟能讀懂丈夫的意思,這個案子可能明天就結束,要回去看她們。在敷完面膜後,肖娟發了兩張自拍。

同樣是在這個時段,蔡曉東還抽空問起劉建國單位的年終工作,“材料寫完了嗎?”擔心影響任務,劉建國一直沒和領導彙報,“東哥沒事,這些我都整好了,你們在下面注意安全”。蔡曉東回覆了一個勝利的表情。

12月4日中午,蔡曉東給肖娟發來一個影片,這是她收到的丈夫的最後一條訊息——影片裡,陽光很好,樹林茂密,鏡頭掃過手臂和腿,穿著肖娟熟悉的黑色上衣和綠色褲子。

當天下午4點多,肖娟正在忙著,突然接到西雙版納的電話。她有不祥的預感,把手機扔到一邊,響了一會兒才接起來,“小肖,在普洱嗎?老人在不在?孩子在不在?”受傷是肖娟做的最壞打算,“就算他中槍殘疾了,只要他人還在,我一輩子照顧他都願意”,她哭著說,“現在連照顧他的機會都沒有,都沒有見上他最後一面。”

據云南出入境邊防檢查總站釋出的訊息,12月4日13時52分,嫌疑人攜帶裝有31.8公斤鴉片的綠色揹包,從邊境一線進入設伏圈,專案組出擊抓捕。蔡曉東雖身著防彈衣,但毒販射出的子彈,打在了防彈衣沒有護住的肩、腿等部位。在還擊後,終因傷勢過重,倒在地上。

有西雙版納邊境管理支隊民警說,他留下了一句話“兄弟們,謝謝你們”。還有人告訴肖娟,最後時刻丈夫還掛念著家人,“我很想我兒子他們”。

目前,雲南省公安機關正全力緝捕兇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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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都是潛在的”

緝毒工作並非每次都熱血驚險,更多的時候,是無盡的枯燥。用劉建國的話,漫長的等待,換來交貨的那一秒,“錯過了就沒了”。

西雙版納東南與寮國相連,西南與緬甸接壤,國境線長達966.3公里。發源於青藏高原的瀾滄江穿流而過,從西雙版納出境後被稱為湄公河。這裡緊鄰世界毒品主產地“金三角”——有的地方,兩國村寨甚至挨在一起。

有當地人說,再早10多年,吸毒人員沒錢了,就在集貿市場盜竊。還有一位當地人記得,2018年前後開車經過郊區,警察攔著不讓進,然後槍聲大作,看新聞才知道警方與毒販發生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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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0日,雲南西雙版納邊境管理支隊關坪查緝點,民警們在附近山路巡邏。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在邊防武警服役期間,李棟樑曾抓捕過吸毒者。

十多個人擠在一個小房間,白色的牆上到處是血,空氣中飄散著屍體腐臭的味道。扔掉的泡麵已經生蛆,蟲子在地上爬。微弱的燈光下,那些人很瘦,臉頰塌陷下去,“跟骷髏一樣”。

2019年1月1日,全國公安邊防部隊改制換裝入警,正式整體轉隸國家移民管理局。原武警西雙版納州邊防支隊更名為西雙版納邊境管理支隊。身份變了,但職責沒變。在嚴峻的邊境禁毒形勢中,蔡曉東和他的戰友們,仍然奮戰在緝毒第一線。

邊境的路,是人一步步走出來的。

2019年夏,蔡曉東和劉建國開著吉普車,在邊境跑了三天三夜,踏查路線——哪些人能走,哪些車能走,哪些人和車都能走。

山上的樹木特別茂密,雜草最深處及肩。路面坑坑窪窪,一旁就是懸崖峭壁,幾十米深處臥著瀾滄江,車子只能以每小時10公里的速度爬行。手機訊號微弱,時斷時續。

就在那樣周圍沒有村莊和人煙的地方,一個老百姓趕著黑山羊,問他們,“你們是哪裡人,過來幹什麼的?”他們岔開話題,“你的羊長得挺好,想買點你的羊吃”。寒暄幾句,他們馬上就撤了。

“危險都是潛在的”,劉建國說,對方有可能是在打探警方情況。

一次執行任務到了關鍵時刻,蔡曉東埋伏在草叢裡。熱帶雨林裡蟲子特別多,但花露水有氣味,不能噴。“注意安全,有什麼情況大家忍一忍”,蔡曉東對偵查員們說。回來後,他說蟲子多,劉建國擼起他的袖子,發現左手臂腫了一片。連打三天吊瓶,過了一個禮拜才消下去。

2017年9月,蔡曉東指揮偵破特大毒品案,繳獲冰毒169.7公斤,抓獲犯罪嫌疑人兩名。次年,被授予一等功。

張麗記得很清楚,當時繳獲的毒品裝滿了差不多九個編織袋,擺了長長一排。毒品量太大,光稱量都要換人,一共花了八九個小時。

到後來,張麗的手連裝毒品的小袋子都搓不動,只能拿剪刀剪。整個房間都是毒品的味道,“聞多了,想吐”。用沐浴露洗完澡,頭髮和身上,還是毒品的味道,兩天都散不了。還有偵查員跑去驗尿,尿檢板呈陰性才放下心來。

13年的緝毒生涯裡,蔡曉東榮立過個人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

在他犧牲後,辦公室電腦底座上,還貼著他寫的便條,筆力遒勁:“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不要在已成的事業中逗留著”。桌上擺著一本《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釋義》。

劉建國說,蔡曉東愛乾淨,宿舍裡被子疊成豆腐塊兒,鞋子齊整地放在鞋櫃。

12月13日,一隻搪瓷杯擺在他的辦公室。杯子潔白,裡頭沒有茶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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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終點的戰爭”

如果說蔡曉東他們的緝毒工作是精準打擊,查緝點就屬於公開查緝——這是沒有終點的戰爭。

12月12日下午,20多位民輔警在離景洪市區40分鐘車程的關坪查緝點忙碌,有民警揹著95-1式自動步槍警戒。關坪查緝點坐落在昆磨高速,是進出西雙版納邊境管理區的第一道關卡。正常情況下,每天經過一萬多輛車,兩三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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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0日,雲南西雙版納邊境管理支隊關坪查緝點,民警們對過路的車輛進行逐一檢查。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有輛車到了,重點檢查一下”,大開河邊境檢查站副站長譚偉手裡的對講機,頻繁又密集地傳出呼叫,他洗澡和上廁所都要帶上。

譚偉好幾次打住話題,“犯罪分子讀了報道,也會研究我們是怎麼查毒的”。他說,“為了大家的安全,我們不願意說。讓別人根本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麼,對我們是最好的。”

從事邊境檢查工作10多年,譚偉見過有人把毒品藏進避孕套,嚥下肚子或塞進肛門,到目的地後吃瀉藥再排出毒品。而一旦避孕套在體內破裂,會有生命危險,驅動他們的是毒品暴利。從邊境到景洪市區,經過檢查站到昆明,再一路到內地其他城市,毒品運輸的難度和風險都在增加,價格也一路攀升。

對譚偉和這支平均年齡不到25歲的年輕隊伍而言,“在邊境線上多查一個毒品,內地就少一個家庭受到破壞”。

譚偉說,“只有想不到,沒有犯罪分子做不到。”

早年在雲南保山一處檢查站,檢查客車旅客。一位婦女用風衣包裹嬰兒,車外天冷,走路顛簸,懷裡的嬰兒卻沒有一點動靜。她把嬰兒死死貼在胸口,看也不看一眼。“你娃娃有沒有不舒服,檢查站有熱水,要不要倒杯水?”當譚偉扒開風衣,嬰兒臉色發青發紫,是個死嬰,毒品藏在他的肚子裡。

與毒品掛鉤,危險始終存在。

譚偉說,他們不願意任何一個民輔警成為英雄,“但怕死不幹了,不去破案子,不去查毒品,那肯定不行”。他們互相提醒注意安全,“但話又說回來,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麼。”

譚偉與蔡曉東是10多年的老相識,一想到他,還是接受不了故人已逝。肖娟也一直安慰自己,丈夫只是去出差,過段時間就會回來。

12月13日,蔡曉東犧牲的第10天。肖娟穿的鞋子、褲子、大衣,以及背的挎包,仍是黑色。

與蔡曉東結婚後,兩人聚少離多。2019年,一家人在景洪住了一年多。但在辦完一起離家不遠的案件後,他找媳婦談心,“現在你們必須離開景洪,不能待在這裡了”。那會兒女兒剛上小學,已在學校註冊。蔡曉東不得已向媳婦道出實情。那段日子,蔡曉東出門不能和家人同行,下樓也要分開走,不坐同一輛車。他還叮囑妻子,上車後一定要反鎖車門,車裡常備甩棍和防狼噴霧。蔡曉東對妻子說:“如果一家人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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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4日,雲南西雙版納,蔡曉東與妻子的結婚照。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家裡一雙兒女,女兒9歲,兒子2歲多。

為減輕丈夫壓力,回到普洱後,肖娟在學校門口做小買賣。她問過蔡曉東,“東哥,你這麼大一個警官,別人會不會笑話你啊,媳婦做又苦又累的活”。蔡曉東說,“媳婦你放心,有老公在,老公支援你。別人說什麼,我會跟他翻臉。你為我減輕負擔,我很感激你。”

做這個活計,肖娟的手變得粗糙,長滿老繭。他安慰媳婦,“沒事兒,我給你買護手霜。”每次回家,他還跟母親說,“媽媽,我媳婦很辛苦的,你們多多體諒她。”

蔡曉東走後,9歲的女兒,凌晨四點多起來一直哭,“我沒有爸爸了”。但2歲多的兒子,仍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

兒子最喜歡玩具槍,蔡曉東回家,他會纏著爸爸一起打壞蛋。跟爸爸影片,問得最多的,是“你去抓壞蛋,抓了幾個?”這兩天,兒子凌晨三四點起來哭,“我想爸爸,我要去找爸爸。”有時又跑去跟奶奶說,“你兒子沒有了,我爸爸犧牲了”。

聽到這些,肖娟心裡咯噔一下。她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文中肖娟、劉建國、李棟樑、張麗、譚偉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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