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獨處,是一場心靈的修行

由 合永順 釋出於 休閒


孤獨一點,在你缺少一切的時節,你就會發現,原來還有個你自己。

——沈從文《古人的鬍子》



《獨樂園圖》之澆花亭 仇英

1071 年,北宋新舊黨之爭剛剛開始。司馬光的好友因直言王安石“用殘民之術”被罷官。

他憤然上書,主動請辭,退居洛陽後,絕口不論政事,以書自足,繼續編撰《通鑑》,時間長達 15 年。


《獨樂園圖》之種竹齋區域性 仇英

司馬光寫書的地方,就在獨樂園的讀書堂。在《獨樂園記》中,他依次記錄了弄水軒、讀書堂、釣魚庵、種竹齋、採藥圃、澆花亭和見山堂共七處景緻。

900 多年過去,這個園子已經不在,其大致狀貌,我們只能透過明代仇英畫出的《獨樂園圖》瞭解一二。


《獨樂園圖》之讀書堂 仇英

園子為司馬光的私人園林,非豪華大院,卻因其文字記載而聲名遠播,蘇軾和文徵明等人都曾為它撰詩。


《獨樂園圖》之讀書堂區域性

在《進書表》中,他說自己為了完成《通鑑》窮竭所有,久坐讀書堂,“日力不足,繼之以夜”。

緊鄰讀書堂的弄水軒,是休閒的地方——堂南有屋,引水入內,中間為池,方深各三尺,池中有浪花,若虎爪。


《獨樂園圖》之弄水軒 仇英

《論語》有言:智者樂水。這句話的譯義有多種,可以是智慧的人喜愛水,懂得變通。


《獨樂園圖》之弄水軒 區域性

無論是哪種解讀,水都是古人意識中智慧的象徵,司馬光獨處之地弄水軒,或許也有此意。

在仇英的畫裡,最有趣味的是採藥圃。


《獨樂園圖》之採藥圃 仇英

身穿白衣的司馬光置身於竹林包圍的空地中,坐於虎皮褥上,四周是“雜蒔( shì )草藥”,一隻野鶴站立身旁,他遙望遠方,臥以遊之,閒適自得。


《獨樂園圖》之採藥圃區域性

這處讓司馬光一待就是 15 年的園子,是其政治謀劃之所,更是其思想馳騁之地,他專門為園子賦詩多首,體現其為官交際和獨處書屋時的不同心境。


《獨樂園圖》之採藥圃區域性

南北朝時代的畫論認為,情緒受感於自然而訴之於創作的經驗,可以豐富藝術作品的表現內容,所以山間論道、松前觀瀑等行為逐漸為文人們所喜好。

至南宋,這種經驗感受本身變成了藝術主題,比如馬遠的《月下賞梅圖》,畫中文人保持了眺望的姿態,圓月、遠山和梅樹,都是其心中之景,他不僅被自然包圍,也被自己投射於自然的情緒包圍。


月下賞梅圖 馬遠

文人身後立一位侍童,大有深意。

侍童本身,可有可無,之所以需要這位侍童,原因在於他手中的琴。琴被包裹的很好,沒有開啟,但它的存在,卻增加了整幅畫的悠揚之意。

宋代的繪畫,總是十分含蓄。靜謐的月色、幽靜的山谷和賞景的文人,需要琴音的出現。


《月下賞梅圖》區域性

如果說以馬遠為代表的南宋宮廷畫家因官不能遠遊,他們將個人獨處的場景置入到了想象的大自然裡,是一種虛擬的體驗,那范寬的經驗則是實際的。


雪景寒林圖 范寬

每次看他的作品,一種雄強的山川氣勢總會撲面而來。他善於著眼整體,卻不失細節,將這幅《雪景寒林圖》放大後,那些點睛的妙處才得以細細品味,一個隱逸在雪景背後的內心世界也慢慢呈現出來。


《雪景寒林圖》中的雪景小院

這幅畫,寂靜如夜,高山雄強,寒氣逼人,貌似荒無人煙,但仔細看去,生活氣息十分濃厚,甚至能看到畫中人家的活動軌跡。

在枯木寒柯的氛圍中,屋舍中有一人,這一不算清晰的瞬間動作恰是整幅畫的最生動之處。

這樣的造景,難怪趙孟會稱讚范寬的畫“真古今絕筆也”,明代董其昌更是評價他為“宋畫第一”。


《雪景寒林圖》中的唯一一人

屋舍高處,有一所道觀,清晰可見。

之所以說是道觀而非寺院,是因為范寬本人受道家思想影響,其繪畫趣味更是來自“天地有大美”的道家美學,所以隱居深山的他,在畫中留下的一定是道家修行場所。


《雪景寒林圖》區域性

對於古人特別是古代畫家來說,山水畫不是簡單的描摹自然風光,而是他們的精神訴求,是他們的人生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