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周杰倫的專輯少能在豆瓣這種聚集一堆文藝小資獨立清新的音樂地盤上長年累月地佔據榜單,即使每張專輯都有幾千人用“周杰倫”作為標籤,在豆瓣這星巴克情懷的地方,很多人寧願去獨立音樂或民謠女聲中作中堅分子也不大想扯下面皮去頂禮那種流行到你不找他的歌商店裡的廁所都會放給你聽的那種歌手。這位樂壇骨董的氣質經過多年蛻變,他也不可避免地變得華麗,披上惡俗愛情的外衣。
如果他還是拿頭兩張專輯的那些有點灰色的戲謔的如舊城區小街巷般的短歌整合諸如《七里香》1.0版《魔傑座》1.0版的東西,肯定又會有眾多陳綺貞曹方派般的粉絲打起“我愛你所以我不想你紅”的標語兼在樂評中大耍黑色幽默鑑賞情懷,把他的專輯放進一份份充滿另類情懷的豆列之中。
可是他還是把專輯升級到7.0啊8.0啊,一個歌手想做周華健還是劉德華依舊是他自己的選擇吧。
好像我對周杰倫有個最堅定的觀點,從當初的他走在草地和日式街道上哼唱《Jay》開始,一路以來,稍稍忽略《八度空間》,他創作的最高峰就是那張《葉惠美》,我想起周杰倫時總會有一排他的專輯封面排開,《葉惠美》就呆在分割線位置(雖然僅僅因為那首《以父之名》的驚豔)。自此之後,我不講什麼江郎才盡全無創意這種話啦,就是那樣子的,不過不失了,以後周杰倫的歌滿足的就是新鮮感,或者這不是誰的問題,他把一種新曲風新的敘事方法點滴不剩給你呈現了,之後他也只有遊刃有餘,成一家之言了,有誰還能指望他涉足不屬於他的音域中去麼?
我記得梁漢有句話在課上對全班同學斬釘截鐵地說:“周杰倫的歌,幾十年後聽,肯定是垃圾。”
當時我對流行音樂保持都是中立態度,梁漢那類被同學評價“扮嘢到死無甚好感”的成年人,有什麼胡謅的意見都不奇怪,但我現在想起來,他那句話確實是大錯特錯的。如果他能說什麼是所謂的經典,也只有古典音樂或者宋祖英毛阿敏唱的那些老歌了,就流行樂本身,你難道還要求它脫離當代的審美趣味把熱度傳延到千秋百載後的智慧機器時代嗎?上一輩喜歡譚詠麟張國榮羅文,阿叔輩的聽任賢齊張學友黎明,又不是每個歌手都像周華健那麼鄉土,我在回家大巴上就認不出電視上年輕譚詠麟是誰。可惜我們老了,也可能像老師那樣發不經大腦的牢騷,只要包容心強點就好,大街放流行樂,你就塞耳機唄,河水不犯井水。
在英傑的宿舍聽了長長一大串的周杰倫,忽然重燃聽Jay衝動,對於他的歌,從不去整張盤下來聽,一般是隨緣,那首在偶爾遇見了,就聽,新鮮感離開,就拋棄了,但《青花瓷》或者真的夠人品,幾乎有周杰倫的地方此曲從不落單。
馬原哲學基礎有說,量變到質變,但是改變如此迴圈漸進,總有一些特質是保留了下來。不看《魔傑座》的歌單,也由得一首《說好的幸福呢》灌進耳來,只不過我的音樂鑑賞力差,始終找不到後葉惠美時代的每首歌都傳承了當初《Jay》和《范特西》裡的哪些質地。聳聳肩,或者他的詞和歌名都採用了太過氾濫的字句來描述那不可一世的愛情,仲有文山泣鬼神的唐宋詞,我也已經無法挖掘龍捲風和簡單愛在其中遺留的因子了。
歌手的歌迷總是來了又走啊,在網上在心中大喊“×××我已經不再愛你”總是非常簡單一毛子都不用花,世界上就兩類人嘛喜歡××的和不喜歡××的,從一黨轉到另一黨看來只比較注重心理障礙問題而已。
不過今天看了一位周米高高懸掛在《魔傑座》下的樂評,我忽然有種很神奇的感覺。因為他說:
“不管怎麼樣,你永遠不用擔心歌迷問題,不斷地有人從你的歌迷群裡退出,又不斷有人加入。我問了一個很喜歡你的同學,問他知不知道一首叫《反方向的鐘》的歌,他說,沒印象。我苦笑,他聽的也許只是《菊花臺》。”
非常神奇的,有時候一些事實必須別人無意提醒才能浮現在腦袋裡。
我發現我已經聽他的歌曲那麼那麼的久。
原來他的粉絲團已經有那麼多年輕到不認識他第一張專輯的邊緣歌的人了。
當年我只是在一個頒獎會上認識了周杰倫,得獎的是《龍捲風》和《開不了口》,不知隔了多久呢,我就買了一張中國製造甚至收錄了陶喆的周杰倫D版碟,在碟裡的MV很多都是亂塞胡切配上字幕而已,在碟裡我就看見以前在旅店電視的點歌臺裡出現的那個在草地上唱《星晴》的男人。那時聽就只是挑有名的聽,後來拖地啊幹什麼的就任VCD一直放下去就得,發現許多歌曲聽得都很有味道很輕鬆愉快,有次把放著《可愛女人》的耳機擺在大母雞面前,他的舊歌是灰色的和舊土黃色的,周杰倫的當年現在許多人會懷念,穿著衛衣拉下帽子裝神秘,頭髮像韓國人那些長長地亂飛舞著,一件黑色背心鴨舌帽伴隨他跑過青石板橋跟著他坐在榻榻米上看忍者飛舞在風扇下迷朦的光線中對女子許諾帶她坐飛機,有時他也躺在馬路上坐在女主角的腳踏車上也偶爾去去國外和黑白色彩的恐怖分子或一家老人吃飯,寂寞起來他就會在伊斯坦堡吃漢堡包吧,很多人只見著周杰倫穿得那麼嘻哈站在破屋中看著龍捲風,那時我們都被迷惑了,很舒服的惰在那些樸素簡單的小溫馨中,然後讓那些陪伴我們那麼古老的回憶,直到連自己都把曾經拋卻了,再做不回當初傾聽《愛在西元前》的自己,他還在唱。雖然我們知道他不可能一直一直在看老斑鳩和蝸牛,他最終都會去做很多很多別的東西,去戴戴黃金盔去學學霍元甲,也終於染黃頭髮拿著吉他對人求愛也終於著上軍裝跑上沙場,他再也不在陰天中頂著一頭亂髮撐傘了憨憨地笑了,我們也知道他再也不會了。
我們在學歷史時,卻很難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歷史的一部分,我們已經見證了歷史,只不過那些塵埃沒厚,我們以為一直身處新時代的漩渦中,可當忙碌後回首,那上面的陌生感已經足夠讓我們驚訝,原來我們曾參與過那一切。
我覺得這麼說,很適合形容我現在的心情,不只對周杰倫,還有對身邊的一切,對我的家鄉,對我的房子。
在《范特西》《Jay》《八度空間》這些專輯名下,評論就那麼七八十條,而新的專輯,每張評論都多達三四百條。
我知道許多依舊聽周杰倫的人中,總有一部分還記得《反方向的鐘》,總有一部分始終不順《菊花臺》和《稻香》,不管如何,有一些已經過去,我們更加喜愛對新物評頭論足,或者對於回憶,對於那位黑長髮紅衛衣的陪伴過懵懂時期的男子,我們是拿不出更多言語去訴說了,只把最好的評價給予那些回憶,其他再不能做太多了。
不過,那位穿的很簡單的長髮周杰倫口中的愛情,總是寬容的人道的,至少他從小地方發掘情趣,分了手也教你好好生活,只求他別作甚死了也要愛,就大幸了。
今天重新把《伊斯坦堡》《完美主義》《娘子》《印第安老斑鳩》《可愛女人》載下來,一聽就想起那些日子炎熱單獨一人的下午。奇怪舊歌總有和新歌完全不同的氣味,如果不是那麼早就聽過這些,那麼聽來和那些什麼香什麼地盤的會不會有很巨大的分別呢?
《葉惠美》之後,不聽標誌歌詞的話,我就已經完全分不清楚《擱淺》《斷了的弦》《藉口》《軌跡》這四首歌的差異了,歌曲都長得一個樣子時,我對歌手也只有無語可言。那時《以父之名》《東風破》剛出爐,那種與往不同的絕對纏綿華麗算是震撼了我,自此,周杰倫一去不復返,他穿上華麗的外套了,他的愛情也越來越執著了,《安靜》轉身,他在封面上穿復古西裝,之後穿晚禮服做偽肖邦然後扮魔術師了拜劉謙了最後變成遊戲機主角站在懸崖上了。唏噓了,即使我不說自己是他的歌迷、抹抹眼睛,罷罷、
在我看來,他是如此才華橫溢,他依舊是唯一一個能把本草綱目蘭亭序玩於鼓掌的人,下次當他再吟唱紅樓夢愛恨情長聊齋人鬼痴纏抑或是西遊記大鬧天宮都好,還是華語樂壇出彩的一個傳奇。就是方文山罷,對這個人,我真算敬佩不已了,可以把歌詞寫到上教科書,他和周杰倫,像Fusion菜,不大相襯可一搭之下卻可發出如此鬼魅的味道,足以顛倒90年代後的眾生。
寫到這,忽然想起方大同,這個戴著眼鏡的白面書生,也已經開始有如此多人舉牌示威“我愛你請你不要紅”,在他星光熠熠的2008舞臺上,又有多少2000後像我那時般從頒獎會聽順了一個才子的歌,但始終,方秀才也不可避免要卸下《Love Song》中複雜的編曲,轉而《黑白》《黑洞》幽怨綿長朗朗上口,可預見地最終流行大同王道堅貞不已。
不管如何,所有樂評,追憶的都是作者曾經的時光,我也明白我不願意回到沒成熟時的那種尷尬年代,但還是不時的傾向從音樂中調配回年少時光的濃度。
多年前的一晚我躺在床上,房間是充滿黃色的燈光,我在收音機中聽到他乾淨的聲音,多年以後,我找到那個在陰天下畫愛的小雨傘的男生,他穿著寬鬆的衣服,簡單愛著,地板上的小雨傘圖案下有個名字是Jay,直到現在,這個很日本偶像劇的鏡頭,碰撞如今雜誌上華衣窄褲的周杰倫,依然在我心裡盪漾出奇異的漣漪。
我明白我是在祭祀一個私人的時光,但如此多這個年代的孩子們,也在或多或少分享著有周杰倫陪伴的青春,想到這裡,我不覺心裡有點酸酸的,是為自己呢還是為周杰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