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月容
少時讀戴望舒的《雨巷》就在想，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會是如何的一種詩情畫意？時至今日，我亦未能如願去感受江南煙雨下化不開的愁緒，腦海中無數次勾勒的場景終究是幻想，如煙似霧，難勝載其中精髓。
友人說，看不見江南雨巷，也可以去感受深山古村的清風微雨呀，雅安的雨，著實也很出名。雅安不大，也不小。她說，不如去望魚，就是有點太過冷寂。
望魚啊，據說是只有一條街的古鎮，藏在深山，被周公河懷抱，雅安人對吃的執念，賦予了這個無與倫比的美麗名字。只是，只有一條兩三百米長的古街，會有如何的別緻悠長寂寥？
懷著探索，踏上去望魚的旅途。從雅安城區一路往南，沿周公河旁的公路逆流而上，就三十多公里。聽說，望魚的名字源於古鎮上坐落著主要建築的巨石像一隻守望著周公河雅魚的貓，守的是周公河，望的是河裡極盡美味的雅魚。小鎮以此命名，形象是形象，卻難免讓人覺得幾分誇耀。
與別的地方不同，望魚古鎮在半山上，攀爬上長長的石臺階，放眼而望，一處原始靜謐的古村落出現在面前。青石板鋪成的道路往前延伸，青瓦木屋沿著街道兩邊一字兒排開，有的屋子依山勢建成吊腳樓的樣式，排布略顯參差，卻並不凌亂。窗戶上的圖案依舊精美，廊柱下方的石座底有雕刻的花紋。
為數不多的小商鋪還開著門，只是老闆大多躺在門口椅子上睡著了。原本平整的石板路，被踩得坑坑窪窪，石縫間隙長出招搖的野草。偶有三五人從街中走過，將其襯托得越發清冷而空曠，一派蕭索。
聽鎮上的居民講，這裡曾有過喧囂過往，作為茶馬古道上重要的驛站，沿街這些失去鮮豔之色的老木屋、吊腳樓，當年可能是衙門、當鋪、藥店、戲樓、客店，也曾朱漆紅綢，精緻繁鬧，煊赫一時。這裡興盛的時候，周圍百里都來趕場，狹窄的街道，人來人往，摩肩擦踵，馱著藏茶的馬幫客商從街道中經過，趕馬的人在吆喝，馬匹脖頸的鈴兒叮噹作響，茶香味飄散經久不散，是何等的熱鬧。
傍晚，開始下雨，空氣變得帶著幾分清冷。雨瀝瀝淅淅地從上空的霧氣中飄落下來，青石板鋪成的街面泛著悠悠的光，歲月在路面上留下斑斑痕跡，彷彿在訴說這裡曾經的喧鬧過往。兩邊高高矮矮錯落有致的青瓦房次第延伸而去，屋簷下陳舊的燈籠在雨中微微搖晃，悠遠，冷寂，帶著被時光遺忘的淡淡憂傷。
一個人走到被雨水打溼的青石板路面上，漫天的雨撲灑下來，似煙又似霧。屋簷上的水珠凝結，一點一滴地落向地面，摔得粉碎。周圍沒有一點人聲，只有綿柔的風，落入地面的雨滴融入水中，從房屋臺階下與街面連線的天漏流走，只有被雨水滋潤過的青苔變得越發青嫩。
整個街面很清冷，一直往前延伸，彷彿看不到盡頭。在霧氣的籠罩下，兩側的青瓦木屋變得若隱若現，仿如縹緲的海市蜃樓，最後一點一點地隱沒在了夜色中。
經過一夜雨水洗禮，古鎮的空氣中彌散著草木的清甜味道。太陽出來，路面上、臺階上密佈的苔痕更顯鮮翠，菜園中的瓜苗藤蔓爬過籬笆圍牆，顏色鮮亮的土雞如若無人地在街中游蕩。油光水滑的貓兒與調皮的狗，在路邊一叢一叢的鳳仙花中追逐。
山下的周公河靜靜流淌，味美絕倫的雅魚就生活在這清澈的河水中，代代繁衍，生生不息。山上的樹木倒映水中，將水染成綠色。輕柔的風拂過，泛起密密柔柔的水波輕。薄薄的霧氣從地面繚繚升起，在河面上，在山林樹木間，形成如夢似幻的場景。
隨著時代變遷，茶馬古道成為歷史，望魚古鎮的熱鬧也隨歲月淹沒，古鎮上的青壯年大多外出打工，家中留下的大都是病弱老少。傍晚的陽光從一側房屋頂部斜灑下來，在另一邊的屋簷下形成張牙舞爪的影子，古鎮的冷清終於被放學歸家的孩子的笑鬧聲打破。
這歡聲鬧語在悠長的街上久久迴盪著，我的心尖突然爬上一絲愁緒，祈望這個地方的古樸自然原始靜謐被世人熟知所愛，又怕沾染上塵世的喧囂，它的靜謐將被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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