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藍 著
夾壁樑子上的回憶
2020年6月13日,我到理縣採訪,途徑米亞羅境內國道317線248公里處,那裡是夾壁村口,突發山洪泥石流阻斷道路。我不禁想起曾經採訪閔素華老人時,他談到60多年前的夾壁溝,就是我堵車的所在地。
夾壁鄉地處理縣縣城西北部,雜谷腦河上游,國道317線兩側,距縣城56公里,東南與古爾溝鎮相鄰,北與米亞羅相連,西以紅橋山脊與小金縣兩河鄉為界。1935年6月7日,紅四方面軍九軍、三十軍、三十一軍、三十三軍及四軍一部先後沿雜谷腦河南岸西進,6月8、9日,紅軍大部隊先後進駐桃坪、佳山,於6月12日,將設在佳山的紅四方面總指揮部遷至雜谷腦。6月上旬,三十一軍、三十三軍之一部先後從雜谷腦出發,經沙壩、夾壁、米亞羅,翻膽杆樑子進入盡頭寨,越鷓鴣山抵達馬塘、卓克基一帶地區。
著名畫家周掄園國畫《成阿道上犛牛馱運》
夾壁溝也叫夾壁樑子,位於米亞羅鎮旁,遠看是一條被風雪侵蝕的破碎不堪的山樑或山脊,其中最高處海拔4900多米。
閔素華回憶說,公路修到這裡,因為公路經過的山勢漸趨平緩,因而推進較為迅速。夾壁溝裡,兩山從溝底分伸上天,夾天一線,在此住帳篷,一共住了十多天,算把便道修完了,前面就是米亞羅。到此後,工程隊迴轉又到甘堡塞,這時築路人馬已到齊集於此,
支隊隊部就設在這裡。
有一天,閔素華在附近森林漫步,距他30米左右有一棵獨立的巨樹,枝繁葉茂,樹上爬滿了大小上百隻猴子。他突發奇想:四周沒有可以跳躍、攀援的樹,那麼自己踞樹根,怎麼也能抓到一隻。早聽人說過“猴相難看,猴肉好吃”,他也想開個山珍野味葷。他躡手躡腳向樹走了幾步,只聽一聲尖叫,“唰”的一聲,猴群沿樹癲飛速到地,轉眼跑得無影無蹤。
他只得悻悻而歸。路上遇到一個本地人,是漢族,聽閔素華說起“野味”,他很快回家提來了一隻剝去毛皮的野物,說:“這是士狗,新鮮的,滿體皮下油層白生生的。”對方要價8元錢,閔素華飢腸轆轆,欣然買下。拿回工棚一陣大火燉熟,自己與周醫生分享。
閔素華對這一頓價格不菲的“野味”評價是:“不好吃,太臊氣。”
估計這個隊伍是毛狗,也叫狗獾、獾子,體形肥壯,吻鼻部較長,四肢短小而強健。
2019 年發行的“川藏青藏公路建成通車六十五週年”郵票一套兩枚
閔素華還注意到,在夾壁溝前段山坡林邊,有好幾公里長的雜樹,自地及胸沒有樹皮,裸露著斑駁的樹幹,打聽得說1952年秋冬野鼠爆繁殖,肆虐成災,啃食草木以致於此。有藏胞某某,個人打捕老鼠萬隻,而成為除“四害”模範,還上了北京去見毛主席。
這一帶的便道隊終於修完便道,閔素華回到雜谷腦集中待命。大致不過半月,被分到一個分隊當衛生員,就在危關高古堡之下住著。1953年,是以川西軍區領導下的現役部隊幹部和地方幹部混編的各級,支隊、中隊、分隊行政班子。閔素華所在的分隊,相當於一個連,有一百多號人。有一個現役軍人任事務長,幾天前他的金庫,一隻皮箱,不知哪個民工給拿了,劃破丟在外面,據說箱內只有買柴火和圓根蘿蔔的錢。過後兩日,閔素華打飯端回寢室剛準備吃,有一個民工跑來給說:“心頭不好……”沒說兩句,張口吐了一地才吃下的飯。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民工也說想吐。閔素華一揣摩,知道是食物中毒。旋即通知隊長,去問炊事員。對方是老炊事員,回答說今天炒菜時發現“油泡子”多得很。他把油桶拿來舀一瓢出來一看,黏稠膠狀,聞到一間股桐油味。
大家問那位軍官事務長,菜油哪裡買的?此人是北方人,高標白皙的一個青年。對方張口結舌,面情呆滯。原來啊,他把桐子油當菜油買了回來……
(完)
作者簡介
蔣藍,詩人,散文家,思想隨筆作家,田野考察者。朱自清散文獎、人民文學獎、《黃河》文學獎、中國報人散文獎、西部文學獎、中國新聞獎副刊金獎、四川文學獎、布老虎散文獎、萬松浦文學獎得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散文委員會委員,四川省作家協會散文委員會主任,四川省詩歌學會常務副會長,四川省散文學會特邀會長,成都市作家協會常務副主席。已出版《黃虎張獻忠》《成都筆記》《蜀地筆記》《蹤跡史》等文學、歷史專著。曾任《青年作家》月刊主筆、主編,現供職於成都日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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