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看飛花渡香山 靜聽江潮入港城 & 一城一詩長江行之張家港
元 · 郯韶
漫郎家住黃泗浦,閒看飛花坐北窗。
渡口青山高似屋,門前潮水直通江。
垂楊系艇已千尺,春鯉上盤才一雙。
野老相過無一事,白頭喜對酒盈缸。
詩中漫郎所住,便是地處長江下游南岸的張家港市的黃泗浦。千百年的時光就這樣一晃而過,如今,老翁不在,輪船的汽笛聲,人們的喧鬧聲,早已匯成一片。港城古老而年輕。她是古老的:境內部分鄉鎮已有上千年的歷史文明,南沙東山村遺址的出土文物更是長江下游最早的古文化遺址。她又是年輕的:1962年建起的沙洲縣(1986年撤縣成立張家港市),距今不過58年。其東部片區的部分鄉鎮,由長江泥沙淤積而成,僅一、兩百年的歷史。
這座港口城市不大,但在這片年輕而古老的土地上,勤勞、勇敢的張家港人民與時俱進,使得這座城市逐日更興。全國百強縣前三甲、聯合國人居獎、全國文明城市五連冠等一百多項國家級榮譽,證明著這座城市的興起。也正是憑著“團結拼博、負重奮進、自加壓力、敢於爭先”的張家港精神,港城人民創造了一個個奇蹟,寫就了一個個神話。
滿城春色,花開誰家
春風有信春草綠,萬里無雲萬里天。陽春三月,是港城最美的季節,油菜花、桃花、梨花開得正好,金燦燦、紅豔豔、白閃閃,一片片,一樹樹,映襯著江南水鄉的粉牆黛瓦,構成一幅天人合一的詩意畫卷。
香山梅花園
始於前年春天,“到香山看梅花去”,成了一句流行語。進入香山風景區,走過一座石拱橋,沿鹿女湖湖畔小徑繞行數百米,往上攀登,穿過一個山口,整個梅嶺景區,便不驚不咋,呈現眼前。此時,你定會為如此壯觀的山水梅林駐足。清凌凌的湖水邊、亭臺水榭間,依山而栽種的梅樹,紅的、白的,粉的、綠的梅花,競相開放,層層疊疊,使人彷彿置身於“香國仙境”。走近細賞,清新脫俗傲立枝頭的梅花,朵朵嬌嫩羞澀,給景區增色添香,久違的春意在山巒中瀰漫。西施採香留下的採香徑,蘇東坡親筆題額的梅花堂,徐霞客讚歎不已的桃花澗,水質如境的香山湖......一時竟都成了這滿園春花的陪襯。
與香山梅花相呼應的,是風凰山腳下的萬畝桃花。
桃花欲落柳條長,沙頭水上足風光。此時御蹕來遊處,願奉年年祓禊觴。東晉陶淵明筆下的捕魚人,機緣之下得見桃花源,夾岸數百步,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李白在求道途中,偶見山間桃花的清透模樣,“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桃花似乎也習得了隱士的蕭索,在杳無人煙的山林之間,肆意逍遙,好似謫仙。而生長於鳳凰鎮的桃花,朵朵角逐。它們搖曳著,像少女一樣楚楚動人,一朵勝似一朵地展示身姿的嬌容。從初綻枝頭的嬌羞到花開滿樹的熱情,少不了港城人的點滴灌溉,日夜呵護。
鳳凰山桃花源
這則是源於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鳳凰鎮為調整農業產業結構,從無錫引進少量水蜜桃品種,作為庭院經濟的主打產品加以推廣。不曾想,一方水土一方桃,鳳凰鎮的自然條件與桃樹對環境、栽培條件的要求高度吻合,因而,戶戶植樹,家家種桃,由起初的幾十畝發展到現在的一萬多畝,如今“紅桃子熟紅如火,擲向人間與世人”,成就了鳳凰鎮的水蜜桃產業。
相比於梅花、桃花,常陰沙的油菜花也同樣赫赫有名。
常陰沙,你或許感到陌生。它地處蘇南、北濱長江,近4萬畝良田連片成方。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由長江灘塗圈圩成陸,取名“陰沙”,因隸屬常熟縣管轄,在前面加了個“常”字。2007年劃歸張家港市管轄,更名為“常陰沙現代農業示範園區”。油菜花海的總面積達1000餘畝,其中核心區240餘畝,被譽為“蘇南第一花海”。你若是來到這裡,穿行在開滿油菜花的田埂小道,徘徊於芳香四溢的花海中,深吸一口氣,河水的溼潤感氤氳著油菜花的香味撲面而來,一定頓感心曠神怡。
常陰沙油菜花田
蘇軾曾有詩云:“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東坡筆下的春天,微風細細,柳枝斜斜,隨之起舞。登上超然臺遠遠眺望,護城河內半滿的春水微微閃動,滿城處處春花明豔。港城的三月亦是如此:不啻可以欣賞梅花、櫻花、桃花、油菜花、鬱金香,還可以到暨陽湖、沙洲湖走走,到東橫河、谷瀆港看看,到東渡苑、雙杏寺轉轉。田間地頭的蒲公英、婆婆納、糯米花、馬蘭頭、薺菜、香椿……更是生機盎然,可謂滿城春色關不住,處處鳥語和花香。好一個詩意盎然、永珍更新的宜居之城、生態之城!
人文自然,渾然互動
張家港有兩座名山---鷙山和香山,無論是夜露悽靜,黃花霜濃,萬籟俱靜的鷙山,還是仙觀奕奕,禪寺森森,晨鐘暮鼓的香山,皆是雅士文客紛沓而臨的勝地。
先說兩山中的鷙山。
鷙山位於張家港市鳳凰鎮西南,與鳳凰山呼應,有所謂“前鳳後鷙”之說。“曾經的鷙山,修竹萬竿,青山如黛。”老人們回憶。確實,昔日青山,如今已不能稱其為山,遠眺似土墩一個,只能算一座殘山。
何以至此?民間稱:“鷙山石,不打自己著。”《虞鄉志略》雲:“鷙山採石,赤黃色,可發火”,也就是所謂的打火石了。不啻是打火石,山上有一種呈赤紅色的石頭,如雞血般鮮豔,比較罕見,那時,村民不識寶物,後來才知道這是稀世珍貴的寶石——雞血石。古人有云“鳳凰惡遇雲中鬥,血化天琛落野村”,正是這寶貴的鷙山石,屢遭開採,經久不斷,導致了現今鷙山的形態。不再高聳入雲,僅留存幾處陡崖峭壁以及懸臥其間的些許巨石。
鳳凰鄉千年紅豆樹
關於鷙山,不能不提的是那棵至今已有1400多年的紅豆樹。據《沙洲縣誌》記載,在鳳凰鄉徐市鎮鄧家宕,長著一棵紅豆樹,樹高6米多,樹圍1.41米,相傳為梁代(公元510年左右)昭明太子手植於鷙山,後明代御史徐恪移栽今處。如今,紅豆樹被精心呵護,另發新枝。周圍建有紅豆社群。相傳紅豆能避邪,小孩常戴在手上。“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也就是這棵紅豆樹,見證了昭明太子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
說起鷙山,還少不了南麓山坳裡的法輪寺。寺院掩映在青翠欲滴的古樹深處,建於南北朝梁代,後又經歷朝修繕或重建,其勢恢弘。明代清官徐恪遊覽鷙山後,曾在寺壁上留下一首七律詩:“香剎深藏紫翠坳,巖亭長見薜蘿交。繙經葉上蟲書字,掛衲枝頭鳥寄巢。誰似金山留賜帶,先參玉版向齊庖。日斜茶白林間響,疑是松門過客敲。”地處僻靜,香客卻絡繹不絕,詩中即可窺見當初翠坳香剎的寺廟風光。然萬千過往,樹猶如此,見天地日月。
再說兩山中的香山。
說香山為江南名山,自然有它的道理。且不說底蘊豐厚、名聞遐邇的“香山十八景”,單說到過的名人,就著實讓人嘆喟。
除大禹王、姜尚、吳王夫差、西施外,宋代大詩人蘇東坡、元代張士誠、明代旅行家徐霞客、清代皇帝乾隆等皆留下足跡。因大禹到訪,“聖過潭”得名;因姜子牙垂釣,釣魚磯傳世;因吳王夫差、西施駐留,西施登香山採香,有了採香徑古蹟。清乾隆《江陰縣誌》載:“由麓而上,曲蹬盤行,攀蘿捫石,足底雲生,相傳吳王嘗遣美人採香其上,曰採香徑。”清代戲曲作家王懋昭《桃花澗》詩曰:“吳王採香徑,山左崗崔嵬。雲竇發一泉,寒碧流紆迴。石潭注復瀉,下繞山之隈。夾澗飛桃花,江雨春風催。”全徑沿山由東南向西北曲折蜿蜒長約五華里,幾乎橫貫了整個香山。
香山梅花堂
“梅花堂”則因與徐霞客、蘇東坡有文墨之緣,更是深藏著歷史文化底蘊。相傳蘇東坡晚年仕途失意,因江陰友人葛氏邀請,曾數度來此怡情養生,並題書梅花堂匾額。現如今,黑底金字的“梅花堂”橫匾,懸掛於正門上方,落款為“眉山蘇軾”,氣魄非凡。堂後洗硯池,因蘇東坡洗硯而得名。“堂顏為坡仙筆。坡仙愛梅花以名堂,予兄借坡筆以酬梅,可謂不負此花矣”。
時至今日,香山梅花堂的美景早已經成為了陳年往事,梅花堂中的洗硯池也湮滅在歷史潮流中,唯一留下的只有那尚存世間的梅花堂和《題小香山梅花堂詩》了,它們歷經千百年滄桑,默然不語地注視著香山的發展變化。“洗硯池臺聽松吟,桃花澗裡洗塵埃”,香山的佛音永傳千萬裡,花香亦永恆溢四方。
文脈傳承,底蘊藏深
郯韶的詩中,“漫郎”家住在黃泗浦。這曾是唐宋時期的重要港口、是海上“絲綢之路”的發源地、是大唐向櫻花島國文化輸出的碼頭。日升月落,春秋更迭,世間萬物在不停地變化。而今雖繁榮已逝,但港城人的智慧和血汗交織成的華夏五千年文化,如窖藏老酒,被時光層層堆疊,然後醇香。“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如今的黃泗浦,掩映在地處江蘇張家港市域中心地帶的東渡苑景區,雖碼頭、港口的蹤跡難覓,卻擋不住遠古的氣息。
東渡苑景區
據史載,公元前247年,楚考烈王把吳地江東十二縣,即今蘇錫常、上海一帶,封賜於春申君黃歇。吳地靠江襟湖,地勢低窪,水患頻發。黃歇在吳十一年,《越絕書》記載了他疏浚河道、抑制水患、興修水利、造福生民的種種事蹟。黃泗浦原名“黃歇浦”,後流傳為“黃泗浦”。由此,黃泗浦距今至少已有2200多年。
至於黃泗浦的規模,唐代以前並無記載。直至宋代,方留下些許記錄。北宋景祐二年(1035),范仲淹守蘇州郡,曾親臨長江之濱,“督浚白茆、福山、黃泗、滸、奚五大浦”,以改變吳地之水“艱於入海”之困(見康熙《常熟縣誌》卷六《水利》)。據專家考證,黃泗浦在隋唐時期即為中國一個十分重要的出海港口。清康熙《常熟縣誌》記載:“黃泗浦在縣西北,南通江陰,古代志書所稱‘江尾海頭’”。
鑑真東渡,古黃泗浦
被日本人稱為“天平之甍”大和尚鑑真(688~763),第六次東渡從黃泗浦啟航。“櫻花簌簌落經幢,此地曾經有怒瀧。或自高僧東渡後,多少明月照春江。”櫻花四月風飄散。粉紅雨、繽紛遠。凝看漫天飛碎瓣。亭臺水榭,軒窗戶院,都被薰香染。此地或許曾經有過奔騰洶湧的江河,但自打高僧從這兒東渡,明月朗照在茫茫的春江之中,便波光盪漾,清明澄澈。千帆過盡、佛音悠遠的古黃泗浦,既是大唐向櫻花島國文化輸出的一個碼頭,更是大唐走向世界的一個港口。
翻開元代常熟《琴川志》,在“宋元諸浦示意圖”上的黃泗浦浦口,醒目標註著一個重要的集鎮——慶安鎮。黃泗浦的清流從遠處飄逸而來,又委婉流去,繾綣纏綿處是慶安古鎮。黃泗浦浦口是滋養古鎮文明的清泉,慶安鎮亦給予了黃泗浦更多的生機。穿梭往來的舟舸,舉帆落帆,揚槳收槳之間,就把一座古鎮同整個江南人文大背景勾織得異常和諧熨帖。
黃泗浦遺址
清初史學家錢陸燦在纂修《常熟縣誌》卷五《市鎮》時,把慶安鎮列為第一條。載曰:“慶安鎮,去縣西北八十里,在南沙鄉,濱江,舊名石闥市,宋元豐間改為鎮,舊有石門,今廢。”從舊志記載中可知,慶安鎮在宋代以前,乃市肆興盛、商賈雲集的石闥市,至北宋元豐年間(1078~1085)才將“市”改為“鎮”。其“石闥市”地名的由來,源於集鎮濱江而踞,前人為節制江海洪潮,特地在鎮北建造的一座石質水閘。及至明清,河水改道,水閘遭廢。慶安鎮究竟建於何時?錢陸燦沒有記載。
黃泗浦遺址中出土文物
據清康熙《常熟縣誌》記載,在慶安鎮西市梢,有一座建於梁代大同二年(536)的古寺。北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朝廷將尊勝禪院賜名為淨居禪院(見卷十三《寺觀》)。尊勝禪院歷經兵燹,到解放時僅剩殘基。古黃泗浦遺址挖掘了大量刻有“釋迦如來舍利寶塔……民安兵戈永息”等文字的銘文磚(與南京大報恩寺宋代地宮中出土的文字基本一致),也證實了這一帶佛教建築的存在。
江灣新潮,時代同行
長江流經八省二市一區,共11個省級行政區,幹流超過90度的彎道共181道,第一道在雲南麗江,最後一道即為張家港灣。
張家港港口
張家港灣初始於唐宋年間。長江江陰以下喇叭形江段,由於靠近南岸的江中,有巫山、鎮山、段山露出江面,再加上江陰上游長江漫灘發育不一致,形成凹凸岸,逼使長江主泓道擺盪北移。由此,北岸不斷坍削,南側水流變緩,泥沙加快沉積,逐步形成江中沙洲。嘉靖元年(1522年),南正興沙、西大陰沙、東段山沙積漲成陸,與巫山、鎮山、段山並連。明末清初,北岸沿江一帶的失地農民、漁船民,遷徙至南岸,圍圩造田,終形成了張家港灣。
隨著綠色發展的不斷深入,張家港出臺了《張家港長江岸線保護總體規劃2019——2029》《香山雙山旅遊度假區總體規劃》《張家港通洲沙江心島生態溼地總體規劃》 《張家港灣生態保護、建設專項規劃》等一系列詳規。按“立足長遠、狠抓當前、重點突破、有序推進”的原則,抓實抓好相關工程建設。
根據規劃,張家港灣以“長江江灘溼地綠色提升港城樣本”為目標願景,打造“四個最美”。結合“百年一遇”江堤改造,配套觀景亭、塔、軒及驛站等設施,建設防汛通道、健步、休閒、觀光於一體的親江步道,打造最美江堤;突出江邊灘塗“溼地”特色,設定觀光遊憩及生態科普型專案,打造“最美江灘”;推進特色田園鄉村建設,提檔升級民宿休閒、傳統種植、江灘蘆葦觀光三大產業,打造以江畔風光為特色、紅色文化為內涵的“最美江村”;呼應雙山香山風景區一體化運作,推動形成“山的形狀、島的韻味、江的風情”濱江特色,打造“最美江灣”。地處江尾海頭的張家港,在江和海熱吻相擁的這塊熱土上,正揮毫抒寫著文明張家港的嶄新篇章。
港城 朱小青攝
若是疲憊了就來港城吧,來聽被二胡拉長的藍色濤聲,來看庭前飛花漫天、花開花謝,來嗅充斥著蜜桃香的林蔭漫道,來感受古寺中佛音嫋嫋......記得別辜負,這世味煙火,這江南之雨,這美好之事。
作者:丁學東,筆名丁東,男,1967年4月出生,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長期從事教學、教研及行政管理工作,現在江蘇張家港市某機關任職。2017年5月以來,先後在《人民日報》《人民政協報》《光明日報》《學習強國》《散文選刊》(原創版)《華夏散文》《讀者》《揚子江詩刊》《教師博覽》《長江文學》《群言》等報刊發表散文、隨筆、詩歌90多篇(首),並有多篇作品在各類比賽中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