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保在烏拉街的往事

鐵保在烏拉街的往事

作者趙雪峰

在烏拉街訪古期間,我得到了鐵保曾被流放烏拉街的資料。細讀這些資料,那段遠遠近近的故事開始佔據了我的腦際:

清嘉慶十八年(1813)農曆深秋,東北的大地已經是“秋風蕭瑟天氣涼 草木搖落露為霜”,一位年過六十的老者,在幾個家丁的陪同下,一路跋山涉嶺,踏雪履冰,行進在蒼涼的古道上,一步步從京城往東北的腹地而來。寂寞、沮喪、憂鬱、煩悶,一肚子的酸楚無處可倒,“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老者不知道自己此一去前途如何,更不知那裡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老者何人?緣何至此?老者鐵保,被皇帝趕出京城,流放到吉林效力。經過4個多月的山一程水一程的艱難跋涉,第二年春天,鐵保來到吉林,被安置在打牲烏拉(即今天的吉林市烏拉街滿族鎮),鐵保也因此成為流放到吉林烏拉的著名流人之一。說起鐵保,他可不是一般人物。

鐵保在烏拉街的往事

《清史稿·鐵保傳》記載:鐵保,字冶亭,滿洲正黃旗人。先世姓愛新覺羅氏,奉天(瀋陽)人,族人稱為被金軍虜到金上京城(今哈爾濱市阿城區)的北宋徽欽二帝后裔,後改為棟鄂氏。父誠泰,泰寧鎮總兵,世為將家。鐵保生於乾隆十七年(1752),詩人、文學家、書法家,特別是他的書法,“天下莫及”,堪稱書法達人,與成親王、劉墉、翁方綱,稱為清四大書家。

鐵保10歲開始延師讀書,16歲入國子監繼續求學。少年時代,鐵保便頗有思想和見地。便對自己未來的人生做了規劃。有一日父親問他,日後願意習武還是習文?鐵保告訴父親,“專攻舉業以求一當”。

人是需要有目標和志向的,特別是少年時的目標和志向,往往會決定一個人的人生之路。鐵保的志向是“專攻舉業”目標是“以求一當”。於是,他努力向學,19歲時中舉人,21歲即成進士。當年便進入吏部任職,授吏部主事。但鐵保的人生之路並不平坦,甚至比一般人經歷的挫折和坎坷更多。

《清史稿·鐵保傳》中說,他在同事之間“介然孤立,意有不可,爭辯勿撓。”性格孤傲,別人要不同意自己的意見,就爭論不止。每個單位、每一部門甚至每間辦公室都有它一套潛規則,更何況爭論的結果是讓別人更不同意你的意見。但鐵保不管這些,率性而為。

鐵保這樣的性格定然是不受同事的喜愛,但大學士阿桂卻喜歡他,並屢次向皇帝推薦他,他也因此屢受升遷,可也飽受宦海沉浮之苦。官職小的時候還沒什麼,沒有多少人的目光盯著,所以,做郎中,擢少詹事,補戶部員外郎,調吏部,歷侍讀學士。這些時候都沒有什麼大問題,但隨著官越做越大,同僚、皇帝眼睛開始注意他,他的好運不斷,壞運也一個接一個。

做巡府,部下受賄輕判案子,鐵保被判失察,丟了官職,降了級;做侍郎,因為給皇帝寫報告提點建議,說要給某些官員的待遇減一點,官員們當然不幹,說他的壞話,皇帝便下詔斥責他“妄改舊章”,被革職留用;做漕運總督,聽從某同僚的建議,組織修河堤,沒幾年,運河屢壞堤,他被降職留任;做兵部尚書,部下辦錯了事,皇帝下詔斥責他“偏聽固執”, 又奪了他的官職,“遣戍烏魯木齊”,這次的處理是比較重的。好容易又取得了皇帝信任,“給三等侍衛,充葉爾羌辦事大臣,尋授翰林院侍講學士,調喀什噶爾參贊大臣。

這段時間,工作表現不錯,皇帝還不算昏聵,也挺賞識他的能力,於是,不久又擢升他為禮部尚書,不久又任吏部尚書。可不巧,有白蓮教起義軍攻打京城,義軍被剿滅後,皇帝召見他問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多次強調有“內監通賊”,要“窮治逆黨”。為此,“內監”們多恨他,四處說他的壞話。屋漏偏逢連雨天,偏趕上伊犁將軍松筠又彈劾他以前在喀什噶爾治叛裔玉素普的案件,說他誤聽人言,枉殺四個回民。彈劾內容有根有據,皇帝大怒,又想起過去鐵保在江南為官時部下輕判案子的事,斥責他“屢蹈重咎”,奪了他的官職,“發往吉林效力”。就這樣,六十多歲的鐵保來到了吉林烏拉街。

《清史稿》引乾隆對鐵保的評語“高宗謂其有大臣風,及居外任欲有所表見,倨傲意為愛憎,屢以措施失當受黜。”鐵保一生,剛毅正直,每經波折,遭逢惡運,他總是表現出異常曠達的心胸,他把得失、名譽、官職大小看得很淡,也不計較這些。給人一種進退安然、榮辱不驚,不象厄運讓步的個性展示。即使是在被貶黜的時候,他的內心裡也洋溢著強者的生命律動,沒有絲毫向厄運讓步的意味:“萬里巖疆事遠遊,玉門關外此淹留。塞山不及征夫健,才見秋風已白頭。”(《出關作》

鐵保在烏拉街的往事

來到吉林烏拉街,雖是流人,但鐵保未像其他流人那樣為奴為丁,上山打獵下田耕種下河採蚌。因為皇帝給他的處分也是到吉林“效力”,效力,我們今天可以認為就是工作,只是皇帝這次沒有給他什麼官職。具體做什麼工作,到吉林這裡再說了。因為他的詩書非常了得,特別是寫得一手好字,來到烏拉街後,鐵保受到吉林將軍富俊的善待,經常把他接到將軍府,請他出出主意,讓他協助做一些工作。

吉林地處偏遠,文化開化較晚,富俊是個很有作為的將軍。他要改變吉林文化落後的面貌,於是,在吉林城首創白山書院,請鐵保題匾留字。有感於富俊將軍首創之功和創始之難,鐵保親自為書院題寫匾額名“白山書院”並作跋。榜書匾額後,鐵保興致猶酣地做跋:“此邦人士,重武備而略文事,將軍富俊、副都統松筠首創書院,延前歸德守熊酉山之書,前經歷朱慎崖宇泰,前福建令朱玉堂履中主講習彬彬弦誦,文教日興,餘喜其創始之難,而樂觀其成也,於是乎書。”(匾今藏吉林市文廟博物館)

兩年之後,富俊又在迎恩街(今西安路)修建萬壽宮,鐵保親歷這一文化盛事,再次揮毫撰寫了《恭建吉林萬壽宮記》,並刻碑立在宮前。1922年,吉林名士李敬山將碑石從萬壽宮舊址移到北山的澂江閣,砌於磚牆內,當時被譽為“澂閣藏碑”,列為吉林八景之一。

鐵保在吉林市留下了許多珍貴的書法藝術作品,吉林北山關帝廟曾懸掛有鐵保寫的“澤被松江”“文武聖神”兩塊匾,可惜這兩塊匾毀於文革時期。

鐵保對於書法喜愛之深,這可以從他的一首詩中看出:“半生塗抹習難除,一任旁人笑墨楮,他日兒孫搜畫篋,不留金幣但留書。”在吉林近5年,專心書法,研習書藝,致使視力損傷。鐵保的人生命運雖然起起伏伏,但是他對吉林市的文化貢獻卻永澤後世。??嘉慶二十三年(1818),鐵保被召回京,離開吉林,任司馬經局洗馬。道光元年(1821)因眼疾不得不呈請退職,以三品卿銜退休,三年後,鐵保以73歲高齡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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