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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光子星球，作者 | 文燁豪，編輯 | 吳先之
“賭一波單車變摩托。”——面對校門口商販舉辦的抽獎遊戲，不滿十歲的小朋友脫口而出。
這是3·15晚會讓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很難想像，涉世未深的小孩們，竟已精通“賭狗”們寬慰自己的話術。
其實，大約十多年前，街頭巷尾就充斥著此類抽獎遊戲，5毛一次，沒有當下金蛋、集郵等花式玩法，只有類似刮刮樂一般的普通獎券。這些所謂的抽獎，以玩具或現金作為獎品，掠取著小朋友們還未捂熱的零花錢。
“當時年少不懂事，看大獎還在，就用一週零花錢把剩的獎券全包了下來，最後卻一無所獲。後來才知道老闆一開始就把獎券自己撕了。”談及往事，周俊琪歷歷在目。
其實，從某種方面來說，周俊琪是“幸運”的，畢竟人生總有淪為韭菜的時候，就算小學生躲過了校門抽獎，又能逃過今後魔力賞的收割嗎？
盲盒or賭博？如果你在B站搜尋“魔力賞”，絕大部分影片底下的留言都會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你回頭是岸。
相對街頭抽獎撲面而來的廉價感，魔力賞從商品中的ACG元素，到抽獎頁面的炫酷風格，無不體現著“精緻”和“潮流”。
但骨子裡，魔力賞仍保有和街頭抽獎一脈相承的暗合之處。
據悉，魔力賞是B站會員購板塊中的玩法，透過消費，使用者可以在不同獎池中隨機獲得“超神款”“歐皇款”“隱藏款”“普通款”商品。
這其中，不同款式商品往往屬不同價位，單發45元的獎池，“超神款”商品高達數千元，溢價近乎百倍，而“普通款”商品參考價格也恰為45元。
也就是說，站在使用者視角，透過魔力賞購買商品，既能“保本”，還有機率“中獎”。
對此，B站官方在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描述。過去，魔力賞因未披露機率備受質疑時，B站客服以“魔力賞只是將線下盲盒購買升級為線上拆盲盒的商品購買形式，所以暫時無法提供機率”予以回應。
在當下盲盒經濟被監管層緊盯之際，B站話術又變更為“這是會員購的一種購買形式，不是盲盒”。
但無論是否穿著“盲盒”外衣，魔力賞的核心都從未改變——變相賭博。
當下火熱的盲盒經濟，主要透過不標註具體款式、區別機率的形式提振購買慾，表面上看，這同B站魔力賞無異。但無論是潮玩盲盒，還是文具盲盒，似乎都隱隱存在著一條底線，即盲盒價格與普通款商品價值差異控制在合理區間，大多僅為提供一種“小確幸”。
以泡泡瑪特為例，標價69元的盲盒，拆開後至少有價值數十元的普通款保底，而少數特別款、隱藏款則作為“機率獲獎”產物提振購買慾。因此，盲盒經濟無論如何受質疑，亦能歸類為“消費”。
魔力賞則與之不同，憑藉自身掌控的定價權，B站同廠家建立合作低價大量拿貨，將一眾低價商品或淤積庫存作為抽取機率較高的“普通款”，並施以高溢價商品作為誘餌，從而將“兩元店”、庫存商品賣出高價，以此開啟利潤空間。
以“靈刃遊戲筆記本獎池”為例，根據官方公示的機率來看，99元的售價，有93.25%的機率獲得標價為99元的“異界幻想曲PVC拼圖”。值得注意的是，在閒置交易平臺上同款全新拼圖平均售價不足10元，根本無法匹配99元的售價。
同樣，單抽169元的“任天堂Switch獎池”裡，B站定價169元“普通款”商品“黑爵AJ339”滑鼠，在黑爵天貓旗艦店已然下架，其品牌專賣店月銷為0，閒置交易平臺全新亦僅售60元左右。
這足以說明，B站魔力賞所謂的保底商品，實則是被強行抬高價值的產物，僅是作為“獎券”般的象徵存在。除保底外，機率亦是魔力賞又一個“幻術”。
據悉，魔力賞商品頁面所公示的機率，也僅為商品初始數量實際配比機率，使用者抽取時真正的機率則會隨各款商品庫存而發生變化，即事實機率。而各獎池事實機率幾何，B站客服稱為確保公平無法告知使用者。
與購買差價不大的盲盒商品所追求的“新鮮感”相比，魔力賞更多充斥著以小博大的“刺激感”，機率極高的“普通款”對使用者而言幾乎等同於垃圾，真正使使用者趨之若鶩的則是低機率高溢價的“硬通貨”。
因此，所謂盲盒、會員購的背後，並非“消費”，而是利用使用者投機心理，被精心包裹的博彩。
只是同小商販們將高價獎券順走不同，身處平臺的魔力賞流量不斷，無需貓膩即可透過“坐莊”獲利，而玩家們脆弱的人性，則會為其提供一波又一波的“賭客”。
B站作為莊家，只需煽風點火。
“上頭”經濟病態賭博，俗稱“上頭”，顧名思義，就是癮頭上來了，控制不了自己。而魔力賞為了使玩家“上頭”，可沒少下功夫。
過去，魔力賞存在著回收模式，即將獎池中使用者不喜歡的商品以原價80%退回平臺，平臺還以相應“魔晶”（魔力賞代幣）。這也就意味著，B站可以透過不對等的機率肆意回收，憑空賺取20%的利潤。
而返還給使用者的“魔晶”，則往往會因使用者對“翻本”抱有幻想，從而被B站悉數盡收。
儘管因投訴過多，回收模式已然成為歷史。客觀地說，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使用者“上頭”現象，但並不意味著B站收割的腳步會就此停歇，反倒是加強了圍繞魔力賞展開的活動與營銷，以此補足魔力賞吸引力的銳減。
首當其衝的便是拉新，進入魔力賞當前頁面，即可看到B站為使用者設計的“魔力新人首周任務”活動，以“充值階梯獎勵”“購買獎勵”“試玩獎勵”等形式為新使用者發放“魔晶”，並透過限時使用的方式予使用者以“急迫感”，促使其快速跳入進行編織的“牢籠”。
值得注意的是，僅在光子星球觀察魔力賞頁面的片刻間，B站便向繫結手機發送拉新簡訊，並在數小時後再度補發，滿滿透著一股鼓動的意味。
不僅如此，B站還推出了“魔王玩法”，使用者一旦抽中當日隨機產生的“魔王款”商品，便能佔領該獎池的“魔王”稱號，分得佔領期間未抽中“魔王款”商品的使用者五連抽所產生的“魔晶”。
基於“魔王玩法”，魔力賞打造出了“挑戰—佔領—被佔領—再挑戰”的邏輯閉環，並透過實時更新“戰況”。而玩家為佔領更長時間以獲得更多的“魔晶”分紅，一面享受著博彩帶來的刺激，一面砸錢享受廝殺的快感。
顯然，這是B站精心打磨的上癮式設計，旨在透過前述的兩層博弈使玩家“上頭”，自己則坐享漁翁之利，將“魔王”與“挑戰者”的“軍費”攬入囊中。
此外，魔力賞獎池的評價頁，亦充斥著過往的“幸運兒”中獎的訊息。據網傳未經證實的訊息，B站會不定期刪除一些明顯的負面言論，如果傳言當真，則有可以製造倖存者偏差的意味，這同樣會加深“玩家”上頭。
人性使然，博彩屬性與如此“上頭”的機制，縱使經驗老到的成年人也無法做到完全控制，更何況年輕群體乃至未成年人。
而起家於ACG的B站，做的似乎正是年輕人的生意。從魔力賞獎池來看，包括但不限於手辦、遊戲機、手機、玩偶等商品，其中主打ACG文化的手辦與遊戲硬體佔據大半江山，而這精準擊中了Z時代的偏好。
而黑貓投訴平臺上，魔力賞相關投訴數以千計，其中很大一部分投訴者為自控力較低的學生群體。
本著投機目的而來的使用者，“一發入魂”或慘遭收割，都能夠被歸咎於“貪戀”所導致的選擇，但作為年輕群體粘合度如此之高的內容社群，B站是否應在商業化之餘，再度細想自身所擔負的責任。
倘若此類“壞水”依舊，那我們或許會為唱著《好運來》，在校門口抽獎鋪子兩手空空痛哭流涕的小學生們感到慶幸，畢竟其中的許多人，僅以一生最小的代價買得了寶貴的教訓。
“我其實很感激當初騙掉我零花錢的那個老闆，因為從此以後，我再也沒僥倖過，避免了很多次當韭菜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