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勳》之《袁隆平的夢》腳踏泥土仰望星空的詩意“農人”
如果說作為電視劇《功勳》的開篇,《能文能武李延年》給我們講述了一位共和國政工幹部在抗美援朝戰上的壯懷激烈;那麼作為壓軸單元,《袁隆平的夢》則表現了一位造福全世界的農學家對於給予自己人生啟蒙的母親的淺吟低唱。
“有人說我用一粒種子改變了世界,這粒種子是媽媽您在我幼年時給我種下的。”很難想象,這樣一部表現共和國功勳人物的宏大劇集,採用了一種個人化的視角來進行破題。
《袁隆平的夢》透過90歲高齡的袁隆平在母親墓前的深情緬懷,勾連起他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攻克雜交水稻世界難題的經歷。袁隆平自然是戲劇的核心,但透過他與母親關係的呈現,我們看到那個“每天向前走去的孩子”,如何將他的所見,化成了生命的一部分,直到終老。
幼啟蒙與“天雨粟”
與其他幾位攻克尖端技術的功勳人物不同,作為“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解決的是老百姓的吃飯問題,與普通人日常生活息息相關,透過媒體的多年宣傳,他早就是一位極具國民度的名人。
早在2009年,瀟湘電影製片廠就拍過傳記電影《袁隆平》。如今再次用文藝作品表現這樣一位共和國功勳,首先需要做的是“陌生化”。《袁隆平的夢》找到的突破口是母親對袁隆平的人生啟蒙,整部劇集像是他寫給母親的一封家書。
儘管母親在劇中出現不多,但她卻是《袁隆平的夢》的“戲眼”。不斷閃回的母親形象,不僅勾勒出袁隆平幼年時期躲避戰亂的流亡經歷,也表現出母親啟蒙對於袁隆平成長的重要意義。兒時經歷與袁隆平眼前的事業,就像一張對摺的紙張,互為映照。
除了表現袁隆平科學家的一面,《袁隆平的夢》還側面表現了他知識分子的一面。比如,他英文很好,讀莎士比亞、雨果、拜倫的詩,能拉小提琴,還能自制電臺來接收最新的科研資訊。
袁隆平從事的是農業科學研究,公眾對其的第一印象是袁老那張質樸、略顯滄桑的臉龐,誰曾知道在這樣的的面孔之下深藏著一番浪漫與深情。而這份“人生的餘裕”,也多源於母親而是啟蒙。用劇中的臺詞講,“母親不僅僅是在教英文,還是在傳播一種獨特的遺傳育種學。”
劇中對於母親的啟蒙擇取,更多服務於袁隆平日後的人生選擇,也是為了更加深入地去刻畫人物。比如,母親曾經帶著他一起拜神農,給他講神農氏的故事,而袁隆平日後所從事的雜交水稻事業,正是在千萬株秧苗中大海撈針,可不正是一位“當代神農”?
母親還給他講述過“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的典故。她這樣解讀——“實踐字紙藏經同,棄時需當付火中,字字句句有來歷,變變幻幻永無窮。”而當多年以後袁隆平在水田裡插秧時,他又真切感受到了何謂“天雨粟”。
這估計是《袁隆平的夢》中最具詩意的一個畫面:清澈的水田映照著藍天白雲,而金黃的稻穗正從“天上”撒下人間——天上下稻穀了。這是袁隆平在田間插秧時的一個想象與推理,“農人叫秧苗是天苗,不僅僅是因為它神聖,還因為低頭插秧的時候,秧苗就是插在天上,天苗成熟了,就是‘天雨粟’。”
儘管這是一部農村場景居多的劇集,《袁隆平的夢》在視覺呈現上卻十分靈動,類似詩意的畫面還很多,就連臺詞也充滿不少詩一樣的語言。劇中袁隆平最後對於母親的告白,可不就是一首深情動人的詩歌嗎?
“沒有您的深刻啟蒙,我怎麼能夠去開啟內心最深沉的熱情,用穿越那個時代的視野,去尋訪田野中那些泥土孕育的傳奇?我怎麼能夠在成千上萬的失敗中堅信,必有一粒種子可以使萬千民眾告別飢餓?沒有您每天讓我向前走去,我怎麼能夠數十年不停歇,穿越千山萬水追尋太陽?”
“摟底漿”與見眾生
“有個孩子,每天向前走去,他最初看到,並且以或讚歎、或憐憫、或熱愛、或恐懼的情感感受到了什麼,他就會成為什麼。他的所見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在那一天,或許在很多年裡,甚至延續終生。”
惠特曼這首《有一個孩子,每天向前走去》(There Was a Child Went Forth Every Day)是解讀《袁隆平的夢》的秘鑰。詩意不僅賦予這個單元一種獨特的藝術風格,還暗藏了它的內容與主題。
什麼是“袁隆平的夢”?大家都知道——禾下乘涼夢、雜交水稻覆蓋全球夢。但袁隆平一開始的科研方向並不是雜交水稻,而是“紅薯王”。這部6集的短劇,花了2集篇幅來講述袁隆平科研重心的轉移。
劇中有個關鍵詞——“摟底漿”,這是一句方言,意思應該是要抓主要矛盾,要透過現象看本質,要攻克核心問題。這既是恩師對他的諄諄教誨,也是因飢餓得了浮腫病的山間老農對他的殷切期望。
兒時顛沛流離對於民間疾苦的感知,以及艱難歲月中他對於飢餓的真切感受與所見所聞,讓袁隆平放棄紅薯搞水稻研究,他希望解決主糧問題,“摟底漿”。袁隆平的一生,就像惠特曼詩歌裡那個“每天向前走去的小孩”,他的所見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延續終生。
《袁隆平的夢》雖然不是傳記片,但卻具有優秀傳記片的基因。它截取了袁老早年投入雜交水稻研究的一段人生歲月,但它把主人公的人生選擇、人格構成與童年經歷相聯絡,為觀眾講清楚了主人公偉大事業的前史。更為難得的是,《袁隆平的夢》雖然以袁隆平為核心,卻也在側面展現了一批農業科研人員的群像。
不管是北京農學院門口偶遇的“民科痴人”李大手,還是幫助袁隆平最終發現“野敗”秧苗的兩位助手,以及在南海南繁基地因毒蛇而犧牲的譚胖公……他們都只爭朝夕,甘於吃苦,不懼失敗,勇於創新,讓生命在追趕太陽中延伸。五穀深處,閃耀著他們的生命之光。
人生有三境: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而這正是《袁隆平的夢》在戲劇上給人的層次感。
從本質上講,人是所有社會關係的總和。《袁隆平的夢》正是表現了這一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它更多時候在表現“社會關係的總和最終構成了袁隆平”,而非讓觀眾的大部分時間掉入枯燥與拗口的科研術語中——雖然這也是故事的重要組成部分。
看完了《袁隆平的夢》,我們可能無法理解雜交水稻的奧秘,但關於袁隆平何以成為袁隆平,相信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答案。作為《功勳》的收官單元,《袁隆平的夢》舉重若輕,不負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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