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疫苗來說，臨床試驗是一回事，現實生活又是另一回事。”今年2月，巴西東南部小城賽拉納（Serrana）發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運動，短短兩個月內，城內幾乎所有符合接種條件的成年人，都接種了中國的科興疫苗。
如今，這座城市的命運如何？
5月7日，美國《華爾街日報》詳細描述了小城的現狀：與3月的疫情峰值相比，塞拉納的感染率下降了75%，而在接種兩劑疫苗的人群中，沒有出現新冠病毒導致的死亡病例，生活慢慢迴歸正常。
這也表明，科興疫苗不僅對新冠病毒有效，也對席捲巴西的P.1變異毒株有效。
小城的官員和民眾，如今都很興奮。市長卡皮特里（Léo Capitelli）稱讚道：“（疫情）數字說明了一切，我們成功了！”
《華爾街日報》也在報道中寫道：“在賽拉納進行的這場試驗，為世界各地仍在與新冠疫情作鬥爭的國家帶來了希望，因為大規模的疫苗接種起了作用。它還提供了新的證據，證明科興疫苗的有效性。”
《華爾街日報》：巴西小城透過一場試驗，正擊敗新冠疫情
“一場特殊的試驗”
這一切，要從幾個月前說起。
賽拉納是位於巴西東南部聖保羅州的一座小城，人口約為45000人。這裡原本風景如畫，甘蔗地散佈在城市近郊，擁有巴西最大的製糖廠之一。但一場新冠疫情，一度擊潰這裡的醫療系統，居民們惶惶不安。
賽拉納國立醫院的疫苗專案協調員馬爾克斯·博爾赫斯（Marcos Borges）說，2020年7月的一項研究顯示，“5%的人口攜帶活性新冠病毒——即20個人中就有一個人，這是非常高的比率”。
當地衛生部門則表示，賽拉納的確診病例數在2021年1月達到高峰，共有706名民眾感染新冠病毒，醫院重症監護的病房內一度非常擁擠。“人們不得不站在那（病房內）。”
當然，變異毒株P.1的肆虐，令當地的疫情形勢更為嚴峻。今年1月，巴西首次發現P.1毒株，並迅速傳播到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研究人員在對巴西北部亞馬孫州首府馬瑙斯市發現的新冠病毒變異株P.1進行追蹤和分析後指出，這種變異株傳染性更強，恐怕能引起新冠肺炎患者二次感染，此外也能躲避抗體。
據當地衛生部門的估計，今年3月賽拉納至少60%的新冠感染由P.1毒株引起。
參加“S專案”前，醫務人員詢問志願者身體狀況 布坦坦研究所圖
這樣的背景下，巴西的頂級疫苗研究機構布坦坦研究所（Butantan Institute）聯合賽拉納當地政府和醫院等機構，展開了一項名叫“S專案”（Project S）的計劃，保護當地民眾健康的同時，也打算在現實生活中試驗科興疫苗的有效性。
美國權威學術雜誌《科學新聞》（Science News）分析說，賽拉納是一個“完美的試驗場所”。首先，賽拉納臨近布坦坦研究所和聖保羅大學，地理條件優厚。此外，小城的人口不多，只有45000，其中約30000人為成年人，感染率也相對較高。
今年2月，“S專案”正式啟動，布坦坦研究所的團隊制定了一個目標：為至少80%的18歲以上城市居民接種疫苗。而他們選用的，正是來自中國的科興疫苗。
此前，科興疫苗在巴西的命運可謂坎坷，一度捲入政治鬥爭之中。有意競逐下屆總統的巴西聖保羅州州長多利亞去年10月曾公開表示，科興疫苗“最安全，最有前途”。
隨後的11月，疫苗試驗中的一名志願者死亡，讓巴西國家衛生監督局（ANVISA）發表宣告稱，疫苗存在“嚴重不良反應”，並引發外媒的跟蹤報道。外號為“熱帶特朗普”的巴西總統博索納羅，也在此期間對科興疫苗出言不遜。
但是，最終的結果證明，這名志願者是因為自殺身亡，與疫苗無關。多家媒體認為，巴西國家衛生監督局暫停疫苗的決定，或許和巴西政壇的“政治角力”有關。
對科興疫苗輿論環境嚴苛的背景下，布坦坦研究所於2月正式開啟了“S專案”。《華爾街日報》認為，這是一場“特殊的試驗”。
賽拉納的官員曾表示，最令人驚訝的是幾乎所有人都同意注射。根據去年12月巴西一家民調的調查，半數受訪者表示他們將拒絕接受任何中國製造的疫苗。
志願者參加“S專案”前，接受體溫檢測 布坦坦研究所圖
“很多人認為我們是小白鼠
但這是一種祝福”
從2月到4月短短兩個月之間，全城幾乎所有符合條件的成年人，都接種了科興疫苗。除了18歲以下未成年人，懷孕或哺乳的成年女性，以及其他有嚴重健康問題的人外，共有27700人符合接種條件，其中有27160人接種了科興疫苗，接種率達到了98%。
那麼這場疫苗接種運動的結果如何呢？市長卡皮特里對《華爾街日報》說：“數字說明了一切，我們成功了！”
當然，數字說明了一切。從感染病病例數上來看，賽拉納2月的新增確診人數達到高峰，為706例。隨後，感染病例開始下降，2月為484例，3月為692例，4月則急劇下降，只有235例確診病例。
而根據聖保羅州政府的資料，2月中旬至4月中旬的專案接種期間，有6人接種後死於新冠肺炎，其中5人只注射了一劑，另一個人在注射第二劑後不久就出現了症狀，這使得研究人員認為病人在注射第二劑時已經被感染。在未接種疫苗的人中，有14人死亡。
此外，《華爾街日報》提到，這一結果也能表明，科興疫苗對P.1變異毒株有效。
賽拉納醫院重症監護病房一名管理人員卡爾達諾（Lucia Elaine Caldano）5月對《華爾街日報》表示，在過去的三週裡，只有一個人使用了呼吸機，還是一名拒絕接種疫苗的女性。“（S專案）一開始有很多人大驚小怪，很多人認為我們是小白鼠，但這是一種祝福。”
志願者接種科興疫苗 布坦坦研究所圖
5月初，塞拉納的聖卡薩醫院(Santa Casa Hospital)和該市的基本醫療保健病房（Basic Healthcare Unit）內，沒有一張病床處於使用狀態，等候重症監護室病床的人數也已降為零。
賽拉納的生活逐漸變回正常。賽拉納的市中心，孩子們尖叫著笑著穿過主廣場，很多人不戴口罩停下來聊天，並沐浴午後的陽光。
“我們覺得很自由，”68歲的退休建築師卡瓦萊裡（Homero Cavalheri）說，自己下午不再把自己關在家裡。他和妻子艾琳以及一歲的孫子一起散步。
當地的一名電工薩克曼（(Jesuel Sacoman）說：“我們好像生活在巴西中部的一個繭房裡，這讓我如釋重負。”
經濟開始復甦。由於賽拉納身處交通要道，城市內的酒店和商店中的顧客明顯增多。48歲的酒店老闆（Ricardo Aranda）說，賽拉納已經成為“最受歡迎的停車地點”，因為大家都知道“這裡更安全”。生意開始恢復正常，一半以上的客房住滿。
市長卡皮特里說，幾家紡織廠和其他公司已經與政府接觸，希望在賽拉納開展業務，因為當地民眾接種過疫苗，降低了因疫情而停工的風險。此外，賽拉納也因“S專案”聲名遠揚，有助招攬商戶。
“我們的小城，將成為這個地區（聖保羅州）的‘金童’。”卡皮特里自信地說道。
但即便如此，當地政府仍要求民眾佩戴口罩，保持社交距離。
“為世界帶來希望”
針對賽拉納的現狀，《華爾街日報》在報道中這麼寫道：“在賽拉納市進行的這場試驗，為世界各地仍在與新冠疫情作鬥爭的國家帶來了希望，因為大規模的疫苗接種起了作用。它還提供了新的證據，證明科興疫苗的有效性。目前，這種疫苗正在從埃及到菲律賓等數十個發展中國家內推廣。”
但是，此前曾外媒聲稱，科興疫苗資料公佈的透明度，以及相對較低的有效性。這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4月11日，布坦坦研究所公佈了中國科興公司新冠疫苗克爾來福在巴西三期臨床試驗的最終研究結果。
當時，這項研究由布坦坦研究所主導，受試者是來自巴西16箇中心的高風險醫護人員，總人數為12396人。目前資料已提交給權威醫學雜誌《柳葉刀》（Lancet）等待同行評審。
從報告中的資料來看，科興疫苗在病毒暴露率更高的環境下，預防所有新冠病例的保護效力為50.7%，預防中症和重症的保護效力分別是83.7%和100%。疫苗安全性高，所有嚴重不良反應，最後均證明與疫苗無關。
《華爾街日報》也在最新的報道里援引研究人員說：“研究人員說，試驗的志願者都是醫學專業人士，這與其他疫苗，如輝瑞公司疫苗的三期試驗不同，志願者暴露在更高的病毒載量上，可能導致有效率略低。”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賽拉納試驗證明科興疫苗在真實世界的有效性。
匹茲堡大學病毒學家馬科斯（Ernesto Marques）對《科學新聞》說：“臨床試驗是一回事，現實世界是另一回事。例如，有免疫的鄰居可能會對疫苗的實際效果產生重要的影響。”
“一種個人保護效力為95%的疫苗，和一種個人保護效力超過50%的疫苗之間有什麼區別？我們必須給80%或85%的人接種（95%有效性）疫苗，才能讓疾病得到控制，而必須給每個人接種後者（50%有效性疫苗），才會有同樣的結果。”
馬科斯說，他相信即便科興疫苗的個人保護效力相對較低，但結果將顯示出科興疫苗的集體保護能力。這不僅對巴西很重要，也對印度尼西亞和土耳其等其他所有采用這種疫苗的國家很重要。“賽拉納的研究結果，將對其他使用科興疫苗地方的接種策略，產生重大影響。”
不過，目前賽拉納的這項試驗，仍在跟蹤階段。聖埃斯皮裡圖聯邦大學流行病學家埃塞爾·馬舍爾（Ethel Maciel）認為，賽拉納市的新冠病例數下降，顯然是“疫苗接種的影響”。
但博爾赫斯認為，將所有這些變化與大規模接種聯絡起來時需要更加謹慎。他說:“我們仍在研究，當我們得到結果時，我們將能夠確定這些事件是否相關。”布坦坦研究所也拒絕在本月底公佈試驗結果之前，發表評論。
《科學新聞》說，“S專案”仍將持續一年，追蹤任何出現的問題。例如，疫苗能夠提供多長時間的保護，這對於幫助巴西和世界其他地區找到擺脫大流行的途徑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