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黃燕華
責編 | 蛋總
出品 | 子彈財經
藉著國家新基建的浪潮，AI晶片行業正重煥生機。
這種訊號不僅來自於AI晶片公司在資本市場上的“回暖跡象”，更體現在科創板上——寒武紀從科創板IPO申請獲受理（3月26日）至拿到註冊批文（6月23日），共歷時89天。不久之後，科創板將迎來首家國內人工智慧晶片領域的龍頭公司。
(圖 / 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
而AI晶片行業近來更是“喜報頻傳”：6月7日，AI晶片公司“奕斯偉計算”宣佈完成超20億元融資；6月16日，創辦於2019年9月的智慧晶片設計公司“壁仞科技”宣佈獲得11億元A輪融資。
不過，在好訊息頻頻重新整理人們對AI晶片行業的認知之餘，一些更值得關注的問題也隨之而來：寒武紀即將登陸科創板意味著什麼？行業回暖會讓AI晶片創業者更容易突圍嗎？AI晶片行業的視窗期還有多久？「子彈財經」與AI晶片從業者聊了聊。
“‘卡脖子’產業，國家怎麼都得支援吧！”自6月2日寒武紀科創板首發過會後，一位長期關注AI晶片領域的資深人士李鑫（化名）對「子彈財經」表示。
李鑫的說法雖有些片面，但並非毫無依據。
2018年，美國曾以“卡脖子”的方式對中興進行制裁。由於晶片的斷供，中興一夜之間陷入了“癱瘓”。
去年5月，美國更是對華為下達了有史以來的“最嚴禁令”：將華為加入實體名單，禁止華為在未經美國政府批准的情況下從美國公司購買零部件和技術。今年5月，美國再次宣佈，將修改部分出口規則，來對華為的半導體的供應進行限制。在全球範圍內，包含一定比例“美國技術”的半導體供應，也將受到限制。
美國接二連三在同一領域對中國進行“掐喉”，意味著“中國芯”的自我突破已經刻不容緩。
“在AI晶片這一領域，寒武紀的潛力很大。”作為同行，存算一體晶片設計公司知存科技創始人王紹迪如是總結寒武紀過會原因。寒武紀成立以來一直聚焦雲邊端一體的智慧新生態，因此在雲端AI晶片研發方面積蓄了足夠好的能力。
如果我們把智慧網際網路系統簡單比喻成“大腦”，雲端AI就是中樞神經系統，終端AI相當於末梢神經。因此，比起終端AI晶片，雲端AI晶片技術無疑難度更高。
（圖 / 攝圖網，基於VRF協議）
王紹迪告訴「子彈財經」，到目前為止，雲端AI晶片市場一直由英偉達的GPU和英特爾的CPU主導。國內大部分AI晶片廠商都選擇了終端AI晶片，原因也是為了避開雲端AI晶片壟斷的市場格局。而像寒武紀這類進入雲端AI晶片高地的玩家屈指可數，因此寒武紀具有極強的先發優勢。
此外，他認為，相比其他AI晶片廠商，寒武紀具備更高的產品更新速度和技術迭代研發能力。比如在終端智慧產品領域，其保持著每年一款產品的更新速度。
而在這種更新速度的背後，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撐團隊做研發迭代，這考驗企業本身的營收能力及現金流情況。從業績來看，寒武紀的整體營收水平還不錯，雖虧損較大，但為追趕國外技術產生的虧損屬正常。
“在這個領域，它是最有希望做成的公司。”王紹迪解釋道，有很多重要的行業早期都面臨虧損。比如國內面板、儲存記憶體能崛起，都離不開國家數千億投資的支援，但這些面板、儲存記憶體企業早期都面臨虧損。
事實上，由於寒武紀的客戶集中度過高，已出現一定的隱患。根據招股書，寒武紀2017年、2018年、2019年前五大客戶銷售收入佔營業收入比例分別為100%、99.95%、95.44%。2017年，第一大客戶華為海思對寒武紀營收的貢獻佔比高達98.34%，2018年，這一數字為97.63%。
然而，2019年華為海思選擇自主研發智慧處理器，除已達成的合作外，未再繼續採購寒武紀終端智慧處理器IP產品。受此影響，華為海思佔寒武紀營收比例下降至14.34%。
“不是所有AI晶片廠商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李鑫表示，比如安防攝像頭或物聯網裝置AI晶片廠商的客戶集中度就不高。
（圖 / 寒武紀晶片，來源：寒武紀官網）
伴隨寒武紀首發過會的訊息在行業內傳開，有觀點認為，這一利好訊息或引發AI晶片企業赴科創板上市的熱潮。
“其他AI晶片公司兩年內都難上市。”在某AI晶片公司擔任高管的劉睿（化名）向「子彈財經」表達了他的不同觀點。
在他看來，無論在估值上，還是營收規模或融資體量上，國內與寒武紀實力相當的AI晶片廠商寥寥無幾。此外，寒武紀業務之於國家的重要性高於同行。雲端AI晶片是剛需，寒武紀佈局的GPU計算、超算，在政府採購上的佔比一直很高。
同時，劉睿坦言，寒武紀成功過會的訊息確實能提振AI晶片行業的信心。“當時，還有一些投資機構專門約我聊AI晶片行業，他們也看到國家對AI晶片企業的一個態度。”
一般而言，某行業一級市場融資活躍度的提升會吸引更多創業者入局。不過，AI晶片行業或許是個例外。
“AI晶片行業是一個壁壘很高，而非熱錢湧入便能做成的行業，不能以造風口或網際網路思維來看AI晶片行業，”甲子智庫分析師曾軼珉告訴「子彈財經」，“行業相關人才緊缺及技術瓶頸難突破等都是問題。”
「子彈財經」獲悉，AI晶片熱度自2018年第三季度達到頂峰後逐漸降低，於2019年2月驟降至冰點，AI晶片行業開始進入蟄伏期。
而事實上，2015年至今，國內AI晶片行業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王紹迪介紹，AI晶片落地場景及需求不斷增加，越來越多消費電子裝置配置了AI功能，只是通常被人們忽視而已。比如手機通話、拍照，看影片等行為都透過AI晶片做了全處理。
此外，國內客戶對國產晶片的接受度也在提升。王紹迪告訴「子彈財經」，繼中美貿易戰、中興華為事件等發生後，同時基於供應鏈安全問題考慮，國內客戶對國內晶片的接受程度提高很多，“只要效能好，就接受使用”。
不過，他也指出，晶片設計公司需要與代工廠合作才能生產出晶片，但創業公司很難從代工廠那裡拿到穩定的產能和低廉的晶圓價格，這使得AI晶片創業公司很難在成本上擁有優勢。
“政策扶持力度不斷加大。”這是曾軼珉對過去幾年AI晶片行業最直觀的感受。
近年來，國家對AI晶片產業給予了戰略層面的關注。2015年5月，國務院在《中國製造2025》中指出，到2020年中國晶片自給率要達到40%，2025年達到50%；2017年7月，國務院在《新一代人工智慧發展規劃》中表示，要重點突破智慧晶片與系統等一批關鍵技術。
（圖 / 攝圖網，基於VRF協議）
然而，與利好政策相對應的是行業高准入門檻。除了人才、市場方向、產品力的要求外，AI晶片研發和製造成本高昂，對資金需求極大。
在晶片設計上，如果是做終端AI晶片則難度不大，現在很多大公司都做AI晶片，有足夠投入到研發就可以做，而如果做雲端AI晶片，最大的挑戰則是軟體生態、易用性和晶片研發速度。
事實上，由於每個領域都有自身的特點，導致很多AI晶片廠商都切細分領域，針對每個領域單獨定製晶片，而不同領域對應的進入門檻也有所差異。
王紹迪以自動駕駛為例解釋，自動駕駛需要在演算法、算力等方面有很大突破才能完成，同時車規級晶片對可靠性要求高，進入很困難。此外，基於內部保護考慮，汽車行業通常有穩定的上游供應商，從而加大了初創公司進入該行業的難度。“其他領域都還好，消費級領域比較容易進。”王紹迪說道。
隨著網際網路、晶片等大廠的紛紛入局，AI晶片創業公司受到的衝擊較大。在王紹迪看來，比起AI晶片廠商，除了資金儲備充裕，大廠的優勢還表現在其更易實現產品落地，更懂需求，跟終端客戶的關係更緊密。
目前，幾乎所有AI晶片企業均已切入細分市場。由於生產通用AI晶片的難度較高，多數AI晶片廠商會選擇自己熟悉的幾個應用場景去落地，“它們會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幾個重要產品上並快速落地。”王紹迪說。
“AI晶片行業馬太效應越來越明顯。”曾軼珉表示，由於AI晶片研發成本高且週期較長，對資金的需求極大。“相比中小廠商，大廠商資金實力更雄厚，AI晶片做出來更容易。”
此外，即使把AI晶片做出來，AI晶片創業公司面臨很大的拓客問題，而大廠商已建立完整產業鏈，擁有自己的核心客戶。因此，AI晶片行業已成為巨頭與高手過招的江湖。
實際上，當AI晶片從風口期進入理性期，“缺乏大客戶、造血能力差”是外界對其的最大質疑，比如寒武紀在失去華為大客戶後經過了上交所問詢，就遭到了市場普遍質疑。
不過，在任何一個行業，尤其是新行業，總有人看好也有人看衰。“晶片透過調研知道哪些領域有落地方式，哪些場景是剛需，可以做，但大部分人受言論影響，屬於一種人云亦云的情況，很多的困難是短暫的。我們要理性地看待，不能只流於表面下一個結論。”王紹迪說道。
一直以來，AI晶片行業是一個高投入、高風險、慢回報的行業。表面來看，AI晶片行業特點意味著AI晶片創業者面臨的挑戰會不斷顯現。
“落地自我造血很重要，先靠自己活下去再做大。”王紹迪道出了很多像他一樣的AI晶片創業者此時的心聲。因為不知道疫情何時結束，疫情期間，市場在萎縮，融資變得困難。AI晶片企業要活過疫情，並能很快抓住市場反彈機會。
除了生存鐵律，AI晶片創業者面臨的挑戰顯然不止於此。
AI晶片需要增加新的功能，體驗也要夠好，增加的成本不能過高，對客戶系統的修改儘可能少。此外，“晶片研發速度能否跟上”帶來的挑戰同樣不小，旗艦產品的功能一直在增加，一個新的需求出現，晶片廠商能否快速出一款晶片支援這個功能，就顯得很重要。
業界有一種說法：晶片是一個“贏者通吃”的市場。由於高昂的研發費用，只有市場第一才能形成規模優勢從而轉化為成本優勢和盈利。
“在AI晶片中，不會完全是第一名通吃。”對於上述說法，王紹迪持不同觀點，畢竟這涉及AI晶片供應鏈穩定問題，客戶一般會從至少兩家晶片廠商採購晶片。“畢竟只採購一家，很容易受制於人，同時AI領域細分場景很多，很難有一個公司做所有的細分場景。”
（圖 / 攝圖網，基於VRF協議）
因此，即使面對著一些問題和挑戰，但這個行業的機遇也顯而易見。
“在終端晶片上，目前有很多成熟或已構想能實現的應用場景，意味著可預見的需求很多，加之其對效能和通用性要求更低等原因，給國內AI晶片創業公司留有一定的機會。”曾軼珉表示。
“雲端訓練方向存在大量創業機會。”王紹迪分析道，因挑戰難度高等原因，目前國內還沒有能做GPU產品的AI晶片廠商，雲端訓練晶片市場算是一個空白市場。
此外，安防市場也存在諸多機會。公開資訊顯示，華為海思在安防晶片領域佔據了70%市場份額，幾乎已全部覆蓋高中低三檔產品。
“不過，由於美國加碼制裁的緣故，如今的華為海思晶片正面臨著被斷供的危機，這意味著華為海思在安防晶片領域的市場份額將被重新分配給其他AI晶片公司。”劉睿說。
成立僅4年零3個月的寒武紀即將登陸科創板，奕斯偉計算、壁仞科技等獲大額融資，這些利好訊息不僅給AI晶片創業者注入“強心劑”，也讓外界看到“中國芯”長期空白落後的局面有望得到改變。
不過，需要正視的是，目前國內一些生產工藝水平與國外仍相差懸殊。此外，隨著晶片複雜性的提升，對設計技術的要求也在提高，不僅需要先進的設計方法與電子自動化工具，對於複雜晶片還需要一些計算平臺資源，難度係數在不斷加強。
這些都意味著“中國芯”要想不受美國製約絕非短期內能實現。
當然，隨著國內AI晶片應用場景和需求的增加，無疑都將為本土AI晶片公司帶來諸多潛在的機遇——“中國芯”，正在出新。
*文中題圖來自：攝圖網，基於VRF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