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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涅茨人是生活在西伯利亞的土著居民,自古以養鹿、捕魚、狩獵為生。一年當中,他們有260天生活於冰雪之中,是北極凍土帶馴鹿牧民,他們每年進行遊牧之旅的長度幾乎為世界之最,具體的長度則要看馴鹿的最佳食物補給點的位置。他們追尋著維持他們所有一切的動物——馴鹿的蹤跡遷徙,這種動物為他們提供了一切文化的基礎:服裝、住房、食品、運輸和身份標識——他們是馴鹿者。
早晨起來已經近10點。瓦西里的母親早就起來了。她穿著鹿皮縫製的衣服,戴著同樣質地的帽子。這種衣服沒有釦子,對襟,腰間繫一條腰帶。這是涅涅茨人的傳統服裝,通常用整塊鹿皮縫製而成,毛裡皮面,男人們會在腰帶上彆著短刀及熊牙等飾品。
在帳篷前忙碌的主要是婦女,她們拾柴,或到水塘中取水。附近不遠處一群鹿悠閒地吃草——這是我到北極後看到的數量最多的鹿群,有幾百只之多。但瓦西里告訴我,這些鹿只是用來運輸的,大群的馴鹿是在牧場。涅涅茨人駐地沒有廁所。瓦西里的母親讓我往遠處走,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就可以隨地“解決問題”。但由於營地恰恰建在高處,所以我已經走出很遠了,還是能夠看到營地帳篷冒出的青煙。好在這時莉瑪也出來了,她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蹲了下去,於是我知道自己也不需要再往遠處走了。
接著去水塘洗漱。水塘在“廁所”的另一個方向,走到那裡大約用了十幾分鍾。幾個涅涅茨兒童在水邊戲耍,看見我過來,一個小女孩主動為我拎水桶。她在小學讀書,用俄語跟我交談,但另外兩個尚未上學的孩子,則不太會講俄語。
吃過“早飯”,我與薩沙到涅涅茨人家送藥。
每個見到薩沙的人都與他打招呼,當然我也是被關注的物件。這裡的涅涅茨人看上去非常平和,熱情接待我們,端上茶水、糖,並請我們用餐。薩沙把藥裝在一個個小袋子裡,分別交到每一家的女主人手裡,並耐心講明每一種藥的用途。這些藥都是常備藥。這裡出去看病很不方便,最近的醫院是在卡寧政府所在地涅西。所以薩沙帶來的藥對當地人來講還是非常必要的。聖彼得堡大學從去年開始來這裡考察,他們知道當地人最需要什麼,所以在經費計劃中列入了買藥一項。我認為這個經驗值得我們學習。作為民族學學者,我們經常進行田野考察,但我們在不斷索取資料的過程中,是否也能夠為地方做一些最實際的事情呢?當然我們希望我們的研究結果能夠為所研究地區帶來益處,但似乎這樣的理想總是停留在我們論證課題的“意義”欄中,我們的成果的最直接功用,就是成為我們獲得職稱、待遇、職務的“硬性指標”。也許我們應該學習俄羅斯的民族學學者,看病送藥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我們既然暫時沒有能力實現宏偉藍圖,那不如就從小事做起,最起碼不要讓我們的田野工作給人以“擾民”的印象。
丁宏(中央民族大學 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
文章原題為“北極田野筆記”
選自鄭少雄、李榮榮《北冥有魚:人類學家的田野故事》
(商務印書館,2016)
作者:丁宏
編輯:劉迪
責任編輯:楊逸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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