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來源於微信公開課。
文 | 深燃（shenrancaijing），作者 | 蘇琦，編輯 | 金璵璠
1月19日的2021微信公開課Pro版很快就收尾了，留下觀眾面面相覷，“就這？我都做好熬夜的準備了。”
難得緊張的張小龍，在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表達了一個清晰的觀點，微信就是賦能私域——好的產品用完即走，好的微信使用者永遠不走。
他曬出了一組資料：每天，有10.9億使用者開啟微信，3.3億使用者進行視訊通話；有7.8億使用者進入朋友圈，1.2億使用者發表朋友圈，其中照片6.7億張，短影片1億條；有3.6億使用者讀公眾號文章，4億使用者使用小程式。
那麼，使用者是真的不想走，還是走不了呢？
微信已經走過十個年頭，如今開啟微信發現頁，滿滿一屏的功能，儘管UI已經非常簡化，但疊加的功能已經越來越多，甚至在一些業內人士看來“日漸臃腫”。為了使用者時間，為了商業化，微信還重點加碼了影片號和企業微信這兩款典型的防禦型產品。
這場公開課展現出了張小龍對影片和直播的重視，一個半小時的演講裡，張小龍用40分鐘講影片號，20分鐘講直播，可見影片號如今在微信體系內的地位，也可以理解為，張小龍這場演講最大的成就就是，教育微信使用者在微信看直播，並探索機會。
隨著微信APP使用時長減少，以及快手、抖音等短影片APP的崛起，張小龍也開始對速度不滿起來，他在公開課上罕見地談到了“慢”的問題。
“我很喜歡《孫子》裡面的兩句話，其疾如風，其徐如林，慢，不是我們想要的，影片號的速度才是微信該有的速度，我們下一年如果還是做得這麼快，大家不要覺得有什麼，這是正常的狀態。”
另一個張小龍沒有在直播中提起，卻在18日微信公開課分論壇上被反覆提及的，是B端商家的私域工具企業微信。從2020年初辦公遠端協同化、企業數字化轉型引發的協同之戰開始至今，巨頭一天也沒有放鬆過。
不過，這兩款也被業內認為是滯後型產品，影片號需要基於內容的流量和運營，而企業微信扛起的是微信B端流量和商業化的大旗，這確實不是騰訊和微信的強項，還需要努力追趕。
那麼，微信能憑藉影片號和企業微信贏得下一個十年嗎？
影片號快馬加急2020年，微信在影片號上的節奏不可謂不激進，但影片號努力了一整年，行業人士給的標籤依然是“還需努力”。
或佈局謹慎或入局太晚，影片號這種遲到的激進在外界看起來略顯笨拙，是因為直播和短影片的環境已經非常成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兩大問題，一是影片號很難誕生原生大V，二是難有功能創新。
“影片號不具備內容生態上的獨特性，也就很難孵化出自己的大V。”資深產品經理判官稱，因為影片內容生產已經標準化了，影片號進入到一個完全成熟的領域，延伸出的問題是，平臺上的內容生產者多數來自其他平臺，這些影片號創作者把影片號視作眾多分發渠道的一個，而非原創平臺，從文案到拍攝到分發到買量，相當於複製其他平臺的操作。
於是我們看到的是，短影片本身已經成熟，但影片號還處於“開荒”階段。影片號運營者古遠近這樣形容，影片號上的情感雞湯、音樂剪輯類內容佔據半壁江山，真正需要費腦力去學習的深度內容才剛剛“萌芽”。
“不走情感雞湯路線就很難獲得流量，但雞湯路線又不是自己想做的風格。在搖擺之下，漲粉效果更差。”古遠近在影片號創作上的搖擺和焦慮也非常典型。這在長期關注微信的投資人紀年看來，是因為影片號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slogan，使用者心智還沒有建立起來，換言之，使用者開啟快手和抖音之前，能大致預判會看到什麼或者期待看到什麼內容，但影片號在這部分仍舊是缺失的。
“微信生態一直以來就沒有官方的運營，對於微信團隊而言，內容運營的傾向是什麼，邊界又在哪裡，這都是新課題。”紀年稱。
一位影片號創作者告訴深燃，公眾號時期的微信團隊只負責制定規則，它沒有頻道，也沒有劃分，所有生態都是自然生長出來的，因為彼時大部分流量都是私域的，可短影片時代再繼續這樣就顯得混亂了。“你要有官方的意見、傾向和推薦機制。你看，現在抖音上的作者跟抖音平臺之間的關係，抖音平臺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人能長久地紅下去。”
紀年也表示，從某種角度看，“影片號要做的事情，和快手今天做的事情是一樣的，就是從原來的強私域變成有一定公域屬性的平臺。當然，這可能違背張小龍的意志或者初心”。
2020年年底，微信認證的攝影師李政霖在自己的影片號上做了一場“陪你去看雙子座流星雨”的直播，近百萬人圍觀。這是影片號直播這款產品誕生以來最為轟動的一場直播，對影片號團隊來講或是一次啟發：到底怎樣獨特的內容才適合影片號生態。
很快，影片號進行了一次“重大”更新，直播上線連麥功能，支援美顏瘦臉、打賞等，還開放了微信個人名片及“發現”Tab中“附近的直播和人”兩大入口。在短影片和直播形態發展成熟的今天，這些並非是創新功能。
另外，影片號推薦頁調整成了類似抖音的單列顯示，以期用沉浸感的方式留住使用者，這對影片號演算法團隊的要求就更嚴格了。實際上，在昨天的公開課裡，張小龍只提到影片號組建了一個一兩百人的團隊，三個演算法團隊。他還稱，影片號還是以朋友推薦為主，不是以推薦演算法為主，未來內容量大了會以推薦為主。
據紀年瞭解，微信此前的技術經驗主要在IM和高併發上，不在推薦演算法上，現在是否要在演算法中加入社交關係鏈的維度，以及加多少，都是難題；另外，演算法需要足夠多的內容來餵養和反覆除錯，需要時間。
影片號某種意義上是微信的一場防禦戰。最為直接的是爭奪使用者時長，據《QuestMobile中國移動網際網路2020半年大報告》，短影片＋直播驅動頭條系和快手使用者時長增長。雖然微信方面2020年6月公佈影片號日活已經突破兩億，但這份報告顯示，從2019年6月到2020年6月，騰訊系的整體使用者時長正在流失，主要流向是頭條系和快手系。
“網際網路人的使命不應該是讓所有人除了吃喝拉撒，把時間都花在看手機上面。” 這是2019年微信公開課上張小龍的觀點，不知道兩年後濃眉大眼的微信會怎麼“叛變”？
紀年對深燃分析稱，影片號，首先是騰訊的影片號，在短影片江湖已經實現寡頭壟斷的今天，自家微視不爭氣、快手只是作為財務投資的前提下，影片號是騰訊在短影片戰場繼續打下去的抓手。
其次，影片號是微信生態內的影片號。在張小龍的規劃中，影片號更像是一個“號”，比公眾號門檻低，是普通人都可以做的號，甚至，在微信中，影片號才是個人和機構公開發聲的ID。這也意味著微信不再侷限於社交領域，而是進入到公開資訊領域。
而影片號直播還可以進一步豐富和推進電商生態發展，與公眾號、小程式、微店、微信支付等底層基礎配套設施，形成微信內的商業閉環。張小龍提到，下個微信版本會有直播入口，並且會加入電商能力，可掛第三方連結。
有投資人告訴深燃，有訊息稱影片號有意向收購有贊，雖然訊息還未經證實，但這種傳聞從側面也意味著微信在電商生態上，有多往前邁一步的可能。“電商生態非常複雜，很多活是辛苦活，像有贊這種已經做到一定規模、有一定影響力的公司，可能會變成標的。”
苦活累活企業微信來幹當線上的競爭逐漸內卷化，越來越多的產品就要做更苦更累的活，微信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逐漸將一部分精力轉向B端。在今年的微信公開課分論壇上，扛起服務B端這面大旗的企業微信被提到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企業微信於2016年4月誕生，也就是阿里的釘釘成立一年後，但直到2019年10月，與微信生態進一步連線後，才逐漸活躍在人們的視線裡。但很快，等待企業微信的是，疫情背景下辦公遠端協同化、企業數字化轉型帶來的協同之戰，阿里（釘釘）、騰訊（企業微信）、位元組跳動（飛書）、華為（WeLink）、百度（如流）等頭部網際網路巨頭都悉數奔赴這場熱戰。
前三款產品打得最為火熱，也因為各有優勢，便造成了一種奇特的現象，很多企業對外聯絡客戶用企業微信，對內用釘釘或飛書，幾款產品搭配起來使用。
企業微信在B2C服務場景中運用廣泛。企業與外部個人客戶聯絡，沒有辦法要求客戶裝一款新軟體，那麼用與微信打通的企業微信是最方便的。判官注意到，“社群團購、微商等，這些涉及到大量B2C互動的場景，還是企業微信使用的比較多”。
在有掌控、監督需求的場景下，如企業內部管理或教學管理，釘釘更為適用，因為對員工的控制力更強，因此在老闆端的口碑更好。而飛書在協同性上做得更好，如子彈筆記、企業的OKR管理、日曆共享和文件協同編輯等功能，更強調溝通效率。
與另外兩款產品不同的是，企業微信自發展之初就需要與微信互相平衡。
紀年表示，目前私域流量最大的土壤還是微信，是群組+朋友圈+電商形成的閉環，但微信官方天然不喜歡這些，為了防止商家把微信“玩壞”，就需要把拉群、收款、營銷等需求疏解到企業微信上。“過去企業微信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把很多微信上不方便放開的功能，在企業微信上放開，給私域流量做運營。”
為了延續使用者習慣，企業微信要保留微信的使用習慣，同時又需要迎合企業客戶的需求，這種既要對齊又要差異化造成的挑戰，會長期存在。企業微信和微信的界限到底在哪裡，微信內部一直在磨合。究其原因，企業微信首先是一個防禦性產品，更注重的是企業的營銷和客戶維護需求，而非辦公協同或效率需求。
據2021微信公開課主論壇公佈的資料，企業微信上的真實企業與組織數超550萬，活躍使用者數超1.3億，企業透過企業微信連線及服務的微信使用者數已經達4億。而就在前幾天，釘釘也宣佈使用者數破4億，包括企業、學校在內的各類組織數超過1700萬。
但至少，騰訊在流量的上游甚至生產端，從種種動作來看，核心的訴求是希望使用者儘可能多地停留在它自己的流量池裡。“這是騰訊生意的本質，微信、影片號也好、企業微信也罷，提供的是一站式解決方案——你不用跳出我的產品，在這就能把想做的事都做了。”判官總結道。
當C端流量漸趨穩固，騰訊、阿里這些toC端的巨頭都渴望B端的流量，這也成為了他們入場的理由，但無論是運營、功能的迭代，還是使用者拓展，toB和toC的打法都十分不同。“企業微信未必真的適合微信團隊，因為這個擅長IM的團隊，並不具有toB的基因。”紀年稱，起步略晚的企業微信如何超越，是個問題。
2021年，微信還有驚喜嗎？微信十年，已經變得有點“臃腫”了。
2020年，微信內測影片號、微信小商店全量開放、上線青少年模式。十年間，微信已經從一個簡單的即時通訊工具，持續迭代了小程式、微信支付、影片號、企業微信、搜一搜、小遊戲等產品。即使每一項功能都儘可能做到簡單，但商業的本質讓它變成一個對使用者打擾越來越多的產品。現在的年輕人每天在微信上工作、聯絡客戶，現在還要在微信上娛樂消遣。
張小龍自嘲，自己2010年曾在飯否上吐槽，一個產品要加多少功能，才能成為一個垃圾產品。“寫這條日記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後面要做微信。”對他來說，簡單，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目標，而是最高的目標。
如果從釋出版本記錄來看，微信十年來一直在迭代，一直在做加法，但拿今天的微信和第一版微信對比發現，主要功能幾乎沒變。微信現在的目標是，“一個產品要加多少功能，才不是垃圾產品”。張小龍稱。
但時代變了，騰訊變了，張小龍團隊除了要堅持自己的信仰外，整個騰訊、整個時代賦予微信的東西太多了，都需要平衡。就像每年的微信公開課都是一場大型的曬成績單現場，觀眾抱著期待而來，就這樣過了十年。去年，微信的主題是“未完成”，今年變成了“重建（build）”。
而重建的方法論就是連線和簡單。“微信的重心不是做內容而是做連線，連線意味著做底層設施，不止連線人、連線內容、連線服務、連線貨幣。”為此，張小龍透露了微信在2021年即將進行的幾大改版。
1、釋出新表情。人們表達的情緒越來越強烈了，裂開這個表情非常受歡迎，以前沒有這麼多強烈的東西。張小龍將新表情視作彩蛋，使用者過幾天就可以見到。
2、新增“狀態”功能。現在使用者開啟名片看不到什麼東西，未來名片應該是活的，包括當前狀態。社交的本質是找到同類，狀態也是幫我們找到同類的一種方法。你一定也希望看到還有誰跟你在同一個狀態裡，比如在一起打遊戲，一起旅遊，甚至是同一種心情的人，都可以被“狀態”涵蓋進去。
3、看一首歌。看影片的人多了，聽歌的人變少了。為什麼所有播放器都是一個電唱機在那裡轉？微信試圖把聽歌體驗做視覺化的展現，聽同一首歌的有很多人，聽歌人眼前畫面都連起來的話，能夠變成一個製作精美的類似於MV的東西，分享給更多的人。
4、一個小最佳化：浮窗像狗皮膏藥，新版微信將刪除浮窗功能，不佔用螢幕，用更優雅的方式切換到想要回到的文章甚至是直播和影片。
5、做搜尋。在暗喻輸入法洩露隱私之後，張小龍提出微信做自己的輸入法。此訊息一出，不少聯想到了騰訊對搜狗的收購案。
這些即將上線的功能，依舊能看到張小龍對待產品的那股熱愛和靈巧勁兒。但他也坦言，“跟影片號比起來這些都是小功能”。
即便在微信十週年這個紀念性的場合裡，張小龍毫不掩飾對影片的重視，對誕生僅一年的影片號成功的渴望，他也在不遺餘力地教育使用者在微信看直播，並探索機會，他說，直播比短影片的生產更加容易。可以預見，影片號和直播將會是微信未來十年的重要發力點之一。
另一個在18日微信公開課分論壇上被反覆提及的，未來十年的重要發力點則是B端商家的私域工具企業微信。釘釘與企業微信前後公佈了自家的活躍使用者數，後疫情時代，這場B端競爭只會愈演愈烈。
站在下一個十年的新起點上，微信不再是那個“小而美”的產品了，但毫無疑問的，它將依舊或支配或陪伴我們日復一日的生活。2010年，張小龍在飯否稱，我博覽了群書和群山，路過了死亡之谷和罪惡之源，現在終於可以坐下來喘口粗氣了。也就是那一年，微信上線了。
如今，新的十年再次起航，他又將帶領自己和我們走向哪裡呢？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紀年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