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爾老矣，尚能“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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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型是老牌科技巨頭的宿命，在IT技術基礎領域的半導體行業同樣尤為明顯。

誕生於上世紀60年代的英特爾，正是以80年代的一次從儲存晶片向處理器晶片的轉型，成功地穿越了科技產業的多輪興衰週期而活到了今天。

如今，行至中年的英特爾又到了再次轉型的關鍵時刻。原本讓英特爾持續增加的PC業務如今增長乏力，而英特爾想要繼續開拓的資料中心業務則對手環伺，競爭日趨激烈。

內憂外患之下，英特爾選擇了買買買和賣賣賣，試圖透過收購可以面向未來佈局業務和出售當前非核心業務來實現新一輪的轉型。

這一次，英特爾決定把旗下包含NAND SSD、NAND部件和晶圓業務以及在大連的NAND快閃記憶體製造工廠，以90億美元的價格打包出售給韓國SK海力士。

自從英特爾新CEO Bob Swan上任以後，這位以擅長財技著稱的CEO就開始了英特爾的瘦身之路，此前已先後將基帶業務出售給了蘋果，將家庭連線晶片部門出售給了MaxLinear公司。這一次出售的NAND業務儘管從今年開始小有盈利，但在英特爾眼中，這一業務“還無法從中獲得希望看到的那種回報”，然後就被果斷賣掉。

那麼，為什麼英特爾要對“仍有增長空間”的NAND業務下手？英特爾這是要把未來下注到哪裡？而這些就關係到英特爾未來要到手的90億美元收入要花哪裡，怎麼花的問題上了。

眾所周知，英特爾是以為PC和資料中心生產CPU中央處理器晶片而引領半導體行業數十年的，但很少人知道英特爾則是以半導體儲存晶片起家，曾經一度佔有該領域百分之百的市場份額，儘管最早版本的儲存晶片只有1KB大小。

英特爾的第一次轉型也正是當時其在儲存晶片領域的落敗有關。上世紀80年代日本半導體產業在儲存器晶片的攻城略地，使得英特爾決心轉型，全力投入到微處理器的開發和研製上，由此成功在PC領域的稱霸至今。

不過，雖然英特爾的儲存晶片業務逐漸淪為其非核心業務，但其停掉的也只是DRAM記憶體業務，而在NAND快閃記憶體業務上，英特爾則一直保持著不錯的市場份額。簡單來說，如今韓國的三星牢牢佔據NAND市場的領先地位，DK海力士排名第四，英特爾則排在第五的位置。

從這次交易來看，韓國SK海力士則更為積極，從其CEO李宗憲的採訪中可以看到，SK不僅非常認可英特爾的NAND快閃記憶體解決方案，而且一旦交易成功，SK將成為全球第二大的NAND快閃記憶體企業，和三星一起佔據全球一半以上的市場。要知道，在DRAM記憶體市場，三星和SK也是全球第一、二大的製造商。SK此舉已經有一種“為國買芯”的意味了。

但NAND業務對於英特爾來說，就有些雞肋的感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雖然其佔據了NAND領域10%左右的份額，但是其在英特爾整體業務營收中的佔比並不大，而且還出現了多年的虧損。現在NAND市場正處於價格回升期，英特爾的NAND業務才在今年轉正盈利。

但顯然，英特爾已經下定決心，要將這隻剛剛開始下蛋的雞轉手，把賣來的錢投入到那些能在風口中起飛的“豬”身上了。

關於這次交易，用Bob Swan的話來說，就是“這次交易能讓我們更加專注於投資具有差異化特點的技術”，而這些技術正是以發展資料中心為核心，涵蓋AI、5G網路與智慧、自動駕駛相關邊緣裝置等領域。

在賣掉NAND業務之前，英特爾已經為開疆拓土打了哪些基礎呢？

在這一次NAND業務出售中，英特爾則留了一個尾巴，此次交易不包括出售英特爾的基於3D Xpoint的英特爾Optane傲騰記憶體模組。雖然這一塊業務在英特爾的儲存業務線裡仍屬於虧損行列，但是傲騰產品線作為市場上最成熟的SCM解決方案和大容量快閃記憶體的代表，能夠加速資料中心中的部署與應用。此前，英特爾已經推出了傲騰資料中心持久記憶體，瞄準的就是雲服務商、大型網際網路公司的超大型資料中心市場。

因此，保留傲騰業務，正是暴露了英特爾要角力資料中心業務的小心思的。如果縱觀英特爾在此前幾年的業務情況，我們會發現，其傳統PC業務已經從原先的八成下降到現在的五成，而下降的部分正是被資料中心業務所替代，也就是資料中心業務的營收也從原來的20%左右增長到了50%左右。

在2018年底，英特爾對外宣佈了最新戰略目標，也就是以製程和封裝、XPU架構、記憶體和儲存、互連、安全、軟體六大技術支柱核心，從以往“PC為中心”轉向“以資料為中心”的轉型目標。

英特爾在資料中心業務的轉型成績，得益於這幾年其在相關領域的大量收購。其中至關重要的一場收購來自於2015年，以167億美元的巨資買下FPGA晶片領域排名第二的廠商Altera，佔據了該市場近三分之一的市場份額，同時也為其在AI晶片領域佔據了一定市場。

在沒有趕上早班車的人工智慧領域，英特爾也試圖透過買買買來縮短與對手的差距，先後在2016年收購了初創企業Nervana和矽谷計算機視覺領域的初創公司Movidius。為佈局自動駕駛，其在2017年收購了新創自動駕駛公司Mobileye，接著在2018年又收購了開發人工智慧模型元件的初創企業Vertex.ai。

這一次，押注資料中心領域，可是比上一次押注CPU領域更為艱難的挑戰。首先研發投入的支出仍然是必不可少的；其次，這一次要突圍的技術是多點開花的，要在AI、5G網路、自動駕駛等領域都要持續投入，另外，英特爾在這一輪轉型中並不是處處都具有優勢技術的。因此，專注和抓住重點就成為英特爾必須做出取捨的事情，剝離非核心業務的NAND，併為此拿到一大筆資金來緩解研發投入壓力，正是這一次果斷出售的真正緣由。

不過，英特爾在面向未來資料中心和AI晶片業務所做的佈局，仍然遭遇不小的挑戰。

最近十年來，隨著雲計算和AI技術的爆發，資料中心的數量和規模出現大幅增長，其中資料中心的很大一部分算力是來自於人工智慧的增長，而這其中貢獻最大的則是英偉達的GPU及其CUDA計算平臺。同時得益於其在AI訓練上的絕對主導地位，英偉達也在近五年的資料中心業務上實現了將近十倍的增長。

現在，英偉達先是收購網路方案解決商Mellanox以及最近準備收購全球半導體晶片IP提供商ARM，使其成為英特爾在資料中心業務上的直接競爭對手。

與此同時，一直在CPU領域位居第二，但卻從未放棄追趕的AMD，則憑藉與臺積電的合作，在7nm晶片上一舉超越英特爾，其在CPU上的份額已增至25%左右，成為英特爾PC業務的強勁對手。最近又宣傳要花費300億美元收購FPGA的第一大製造廠商Xilinx，其意圖也是加強自身在資料中心領域的佈局。而反過來，英特爾在7nm晶片製程上的訊息一再推遲，使得外界對英特爾的預期一再打折，表現在股市上也是連續多次的大幅暴跌。

也就在宣佈賣掉NAND業務後三天，英特爾公佈了Q3財報，其營收利潤同比大幅下降28.6%，遠遠低於外界預期，換來的是11%的暴跌，市值再次蒸發260億美元，結合6、7月份的兩次暴跌，英特爾的市值累積蒸發了近850億美元。

內有隱憂，外有後患，這才是英特爾如今面臨的“寶寶心裡苦”但“有苦也說不出”的悲傷局面。明明業績依然大幅領先對手，明明市場份額依然佔優，但就是被對手各種打壓，被資本市場各種看不上。

那麼，英特爾是否還有辦法來扭轉頹勢，打一場漂亮翻身仗嗎？在外界看來，英特爾在半導體領域半個多世紀的經驗資歷，和目前仍然彈藥充足的資金、技術積累的家底，打還是可以再打一輪的，但能否繼續稱霸5G時代的計算大業，則不得不面對辛棄疾當年的靈魂拷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當然這裡要換成“英特爾老矣，尚能轉否”？

為保證在晶片製造上的領先地位，英特爾原本採取晶片研發和製造一起抓的IDM模式，但如今這一模式似乎不再奏效。而採用了Fabless-Foundry的AMD和臺積電則率先實現了7nm晶片的量產。作為尋求變革中的英特爾，似乎也正在考慮將晶片生產外包，以應對7nm製程工藝上的落後。

除了守住原有優勢，英特爾也在進軍英偉達的地盤——獨立顯示卡GPU，為下一代至強CPU搭配六路Xe架構GPU顯示卡，實現百億億次計算，並計劃2021年投入美國的下一代超級計算機“極光”(Aurora)當中。

現在，英特爾在CPU的基礎上，加入並完善GPU、FPGA、AI晶片、視覺處理晶片等不同型別的計算架構，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晶片家族，將為接下來的資料中心、物聯網和邊緣計算提供一個全家桶式的計算解決方案。當然，英特爾能夠將這些晶片推廣給原有的CPU客戶，還要看這些晶片之間的相容性和通訊聯接能力，以及產品的價效比了。

當前，讓英特爾看起來灰頭土臉的主要就是其在7nm晶片上的徘徊不前，以及由此顯露出的老態龍鍾。不過，沒有人懷疑英特爾在押注資料中心以及以此為基礎的人工智慧、自動駕駛、物聯網邊緣計算等新型領域的路線選擇，和其所作的種種努力。

未來，英特爾想要將失去的市值再一點點贏回來，肯定首先要把那個拖延已久的7nm晶片的量產給實現，更重要的是英特爾必須在資料中心領域獲得更高的市場份額。

而這都需要時間來證明，但是留給英特爾的時間確實也只有接下來的幾年了。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