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評論員 陳白 流量——這一曾經被用來判斷物理世界事物變化的邊緣技術名詞,卻在網際網路時代進駐了公共話語舞臺的中央。
所謂“武學大師”馬保國,最終成名不是因其武學如何高深,而是因其雷人雷語受到了B站up主的關注,隨即被改成各種版本的惡搞影片廣泛傳播。當“馬保國現象”被人民日報發文批判後,這些影片被大量下架。
如果不是人民日報的批評,可以想象,鬧劇將會持續以各種鬼畜的段子不斷次生髮酵,一個流量明星或許從其中冉冉升起。
在粉絲經濟、注意力經濟大行其道的時代,流量幾乎成為了評判成功與否的唯一標準。“流量”從運營商精算話術中脫穎而出,成為網際網路產業中最寶貴的資源,而使用者的市場角色也在這個過程中完成了被動解構,開始被資源化定義。隨後,流量明星左右著綜藝影視、流量話題造就的熱搜影響著公共話題,如今當一些審醜鬧劇持續佔據公共關注資源,需要進一步追問的是,作為聚集流量的平臺,是否應當為流量的去向而負責?
這些年來,各行各業都苦“流量”久矣。從王一博粉絲豆瓣養號激怒圖書編輯,到更早的周杰倫上不了超話爭議,娛樂圈的流量與非流量暗戰其實從未停止過。當流量成為唯一的“政治正確”,乃至於人們逐漸發現在公共社交平臺上越來越無法與催生流量的粉絲們溝通時,公共話語的空間也就隨之出現了塌方。
當然,這種流量正確、流量至上的傾向並不只出現在娛樂領域。網際網路企業的商業模式,幾乎都是圍繞著流量的獲取和變現展開的。
這幾年來,網際網路的創業思路幾乎都是朝“先把流量吸過來,隨後再考慮變現的問題”方向行進,這也就導致了網際網路流量的爭奪以燒錢為前提。一方面造成的是一批流量型公司的快速誕生和死亡,無論是已然悄無聲息的OFO還是深陷造假泥潭的瑞幸,都是其中代表;另一方面,當為了流量的燒錢行為不可持續之時,最後不可避免的往往是向巨頭求救站隊,這也進一步加劇了流量匯聚在巨頭手裡的速度,形成了新的“流量壟斷”。
也正因此,如何做好流量這門生意,也就成為了所有網際網路平臺的核心業務所在,所以即使是以小眾文化平臺而成功的B站,同樣需要透過現象級的事件來完成對公域流量的“出圈”。一些全民話題的熱點,無疑是流量商業的最好載體。只是,B站沒有意識到的是,流量同樣需要在公序良俗的基本範圍之內:我們固然願意看到類似丁真式的審美傳播,“甜野男孩”透過網際網路平臺偶然出圈,喚醒的是人們對於真善美的熱情;但如果招搖撞騙也能夠透過流量獲取全民關注,造假者甚至還能夠從中獲取流量紅利,那麼為其推波助瀾的平臺同樣也不能獨善其身。
“科技向善”口號的提出者保羅·米勒寫道:“希望確保技術公司專注於回饋世界,而不僅僅是佔領我們的螢幕時間。”20年前,有中國網際網路領跑者之稱的瀛海威,內部流傳著一句話:我們知道2000年以後我們會賺錢,可我們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麼。
當20年後的中國網際網路公司已然成為全球最為活躍的網際網路商業群時,今天需要反思的是,當我們知道如何賺錢之後,或許還要知道的是應該不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