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年前,我在復旦大學求學時,有幸獲得了聯合國世界銀行史上首批資助留學生貸款名額。當時大洋兩岸資訊流通極少,我對美國學校的校名、排名等所知甚少,只知道有個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那是因為在1980年1月蘇步青校長主持的大會上,楊振寧先生接受了復旦大學頒發的名譽博士學位。從他的發言中,我獲悉他在1966年離開普林斯頓大學高等研究所,受成立不久的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校長再三邀請,被聘為該校教授。我畢業前夕,石溪分校的化學系主任前來複旦訪問,並表示願意接受復旦的畢業生。儘管我要去學的不是物理,可是我覺得楊先生任教的學校一定不錯的,又在紐約,就這樣,我在1982年9月初飛往了紐約。
剛到學校沒幾周,恰逢楊先生60歲大壽。當時中國留學生很少,整個學校也不過二三十人,在物理系留學生的組織下,楊先生與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個歡愉的聚會。記憶猶新的是楊先生以漢語“推敲”的來源為引子講故事,教導我們要以推與敲的精神來努力學習與進行科學研究。
80年代初的中國尚處於開放的初期,留學生出國時對小汽車都不熟,也都不會開車。而在美國,出了校園沒車寸步難行。受財務所限,我們一般買的都是價廉的舊車,車上很多老舊部件,特別是輪胎往往都是快壽終的。楊先生讓我們去汽車零件店買一瓶不到1美元的聚合物充氣小罐備在車上,萬一半路車胎漏了,用此小罐往胎內充氣並暫時補漏,可以維持前行到最近的修車行。此一小建議對我們很有益,至少我自己就因此而避免了二次拋錨在半路的窘境。
求學期間見到楊先生的次數並不多,印象深刻的是幾次在化學系邀請大師級科學家前來演講,在會議室裡他親切和藹地與我們打招呼,關心我們的學業與生活。記得那次在超導體、液晶和聚合物等多個領域內取得成就而被諾貝爾獎評審委員會譽為“當代牛頓”、獨享1991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德熱納前來演講,因為這位法國大師演講無綱要,邊講邊開始推導新的公式或理論,我們學生很少有幾個聽得懂,其他聽講的教授們也幾乎無人提問或發言,只有楊先生與他進行頻繁的對話與討論。
楊先生高深的理論物理與我學的實驗化學幾無交界,可是榮幸的是我與楊先生的師承竟然還沾得上些邊。楊先生的師爺是提出測不準原理的海森堡,海森堡有個大師兄叫德拜,他倆都是索末菲的學生,也都是諾獎獲得者,而德拜是我的師爺。
今年9月22日楊先生迎來了他的百歲生日。百歲老人又稱為期頤之人,是因為那個年齡的人往往需要別人照顧或供養,期待著被頤(供養) 。可是當代物理標準模型的奠基者楊先生卻依然健步行走,以他大師級的睿智指導著物理學界,對科學繼續做著貢獻。祝願楊振寧先生永遠健康。(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