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娛樂家 來源|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
近日，一個UP主的出走掀起了PUGC行業的千層浪。
6月14日到16日之間，最近半年突然走紅的財經類影片UP主“巫師財經”分別在公眾號上連續發了《退出B站，鮮衣怒馬少年時——關於網紅內容產業、我的成長》、《針對B站公告的澄清說明》、《針對B站宣告的第二次回應》3篇文章。總結來說一句就是一句話：由於與B站合作不順，未來將不會在該平臺繼續更新影片內容。
另一方面B站也毫不示弱，在官方微博上公告巫師財經單方面違約，並且直接透過平臺手段暫時凍結了其賬號，表示在必要時會拿起法律武器起訴。
因為巫師財經離開B站自然會去到其他平臺，而透過它的一系列表態與回應，也或多或少能看出其強烈的商業化意圖。根據目前業內的多個資訊源來看，極大可能是位元組跳動旗下的西瓜影片為巫師財經開出了千萬級的“安家費”，讓這位UP主不惜放棄百萬B站粉絲也要離開。
這大概是繼今年年初位元組跳動高調拿下春節檔大片《囧媽》，並讓其免費在旗下西瓜影片等影片平臺播放之後，位元組跳動及西瓜影片的再次出手。B站高層此前一直表示自己在國內PUGC影片領域缺乏對手，這次當對手原本只想暗度陳倉時，B站便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但位元組跳動真能靠撒錢讓西瓜影片在這場成為“中國YouTube”的角逐中勝出嗎？而西瓜影片這次撒錢後，其實也給他埋下了PUGC戰場上的不少隱患。
位元組系習慣性砸錢挖人，但並非次次都能成功
巫師財經出走之所以成為焦點，最重要還是B站試圖在法律層面阻止其“見利忘義”的動作。但事實上這並非第一個讓西瓜影片與B站結怨的知名UP主。
今年2月，位元組跳動投資了風馬牛傳媒，持股比例25%。隨後3月，西瓜影片便從B站帶走了一批所謂的“趕海UP主”，其中包括漁人阿烽、老四趕海、漁戈兄弟等，此前他們在B站被稱為“趕海天團”，而他們目前都簽約在風馬牛傳媒旗下。
去年下半年西瓜影片的一次出手更是穩準狠。
2019年敖廠長結束與B站的獨家協議後，直接被西瓜影片吸納。作為在B站發跡並且深耕多年、幾乎可以說是里程碑式的遊戲UP主，西瓜影片對敖廠長不可謂是不重視。相比於B站長期的佛系運營，剛一登陸西瓜影片，雙方合作打造的一系列獨播內容如《MC廠長》、《廠長來了》和《MC廠長博物季》等新品牌。
當然作為真的頂級影片內容創作者，敖廠長擁有的話語權自然不是絕大多數創作者可以比擬的，他目前依然選擇是兩個平臺分別運營，知名的《囧的呼喚》系列在B站首發，同時也會發布在YouTube和頭條。
但《廠長來了》、《MC廠長博物季》等系列則是西瓜影片獨播，就目前來看其創作重心顯然更多放在了西瓜影片，B站影片已經超過一個多月未曾更新，作為對比在此期間其在西瓜影片一共更新了28個影片。不過他不時也參與B站直播，與B站粉絲進行互動。
無論是西瓜影片還是B站、抖音、快手，如今都在透過投資MCN機構來與各色達人達成深度繫結。
但在內容市場上，總歸有突然成長起來並且還在單打獨鬥的創作者，這些漏網之魚則更需要透過重金去爭奪。以巫師財經為代表的最近一年時間快速崛起的泛知識類顯然便是這樣一個群體，在快速積累了大量粉絲與流量之後，現在也來到這些人思考商業變現之路的時間節點，因此平臺的搶人大戰事實上在剛剛開始。
國內各大平臺，不論是文字還是影片，砸錢搶人其實屢見不鮮。但作為眾多領域的後來者，位元組跳動在這方面似乎顯得更加激進。
當年今日頭條剛推出的頭條號便是一個類似微信公眾賬號的產品，起步的時候正好是多個入口網站和頭條交惡，這意味著頭條可能失去重要的內容來源。頭條的做法也很直接，喊著“千人萬元”的口號，給作者開工資。
這樣的手段也出現在了頭條擅長的短影片領域，今日頭條旗下的短影片平臺“火山小影片”宣佈在2016年就宣佈，要用 10 億資金補貼平臺的 UGC 短影片創作。接著便曝出2000萬從快手挖MC天佑的訊息，傳言還列出了一批粉絲500萬以上的主播挖人計劃。
在如今西瓜影片的動作不斷之前，頭條系下屬的另一個平臺悟空問答，早前幾乎也是以這種“簡單粗暴直接”的方式從知乎以及微博尋找能夠提供原創內容的創作者，甚至張一鳴都高調為悟空問答站臺，10億補貼這些字眼更是很容易挑動圍觀群眾的神經。
不過那幾乎也是悟空問答唯一的高光時刻，2018年7月，悟空問答被併入微頭條，團隊內 100 多人轉崗，市場總監離職。頭條官方雖否認了“戰略放棄”悟空問答的說法，不過接下來在發展的優先順序上，這一平臺顯然已經靠邊站。
當然這其中自然有平臺調性等問題，知乎從一開始便是一個頗具社群屬性的平臺，儘管在面向大眾化的過程中也出現了讓人詬病的問題，但相對於頭條系對於演算法的執迷，知乎還是更依賴人工推薦以及內容最佳化，常年的貼地運營也聚集起一大批忠實使用者。
但另一個不得不提的問題便是知乎本身依然也還是一門無法自己養活自己的生意，去年8月，知乎宣佈接受了由快手領投、百度跟投的4.34億美元F輪融資。
誕生將近十年時間，文字內容平臺變現的路徑：從知識付費到商業廣告，知乎幾乎全部摸索了一遍，窮途末路之際就連短影片市場他們都不曾放過。就目前來看，知乎依然是被騰訊和百度當作阻擊位元組跳動的橋頭堡而圈養的狀態。對於這樣一種並不健康的商業模式來說，悟空問答被早早放棄或許也並非壞事。
從某種程度來說，B站其實就是影片版的知乎，兩者主打的都是中文網際網路世界中最強的社群屬性，同時也都相當依賴於原創內容創作者。悟空問答挖角知乎最終失敗的案例，放在影片領域或許又會有另一番光景，因為從商業層面來說，西瓜影片身上的包袱遠沒有B站那麼多，簡單直接的商業模式恰恰是一個PUGC內容平臺所需要的。
西瓜影片和B站在PUGC模式上的本質區別
在之前分析愛奇藝和B站事實上離YouTube越來越遠時，就已經詳細分析過YouTube的商業模式，從這一平臺創立開始，他們就堅持了利用廣告營收為創作者提供收益這樣一個基本模式。對於廣告的旺盛需求也讓其被納入Google這一生態之後，依然顯示出了蓬勃的生命力，如今全球超過20億月活躍使用者便是最強有力的證明。
早期國內的影片平臺中，除了B站外也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廣告營收為主，但隨著Netflix依靠純粹會員付費的模式成為了新一代的流媒體巨頭，並且一舉打破了好萊塢的權力格局，無論是愛奇藝還是騰訊影片都走上了竭力擴大訂閱使用者以及付費營收的道路。根據愛奇藝最新一季的財報顯示，其會員收入達到46億元人民幣，廣告營收為15億元人民幣，會員收入首次佔比總營收達61%。
事實上，在不斷強化使用者的付費意識之後，再想透過廣告收費本身已經難上加難，付費使用者還得看花式廣告這種情況很大程度上還是使用者在包容平臺的擦邊球行為，而當所謂“超前點播”遇上真正較真的付費使用者時，愛奇藝最終便收穫了一場敗訴。
當下對於真正的影視專業內容來說，讓使用者直接付費幾乎是唯一且可靠的選擇，Netflix自不必說，Disney 、Apple TV 也都是完全無廣告只收訂閱費的服務，就連曾經一度計劃推出帶廣告版本的HBO Max在最終上線時，也只有一個完全付費的選項。而目前Hulu美國版是為數不多還有廣告套餐選項的影視流媒體，但這個平臺的不溫不火多少也能從側面反映出這種中間路線的問題。
回到所謂的PUGC內容上，如何讓這些沒有傳統影視公司資源更多依靠個人或小團隊的影片創作者能夠長期穩定出品內容，才是PUGC平臺能夠維持並擴大影響力的關鍵。
換言之，找到讓平臺和創作者能夠同時保持穩定收益的商業模式，才有可能形成正向迴圈。YouTube給出的答案很簡單：使用者消費內容—平臺售賣廣告—創作者與平臺分成。
而同樣作為PUGC內容平臺的B站，直到現在依然還在靠遊戲作為主要營收，早年向用戶承諾不在影片中新增廣告的說辭更是成為了緊箍咒，一旦食言便會遭遇劇烈反彈。
因此，B站UP主要實現商業化，最終還得靠自己積累其足夠粉絲與流量之後，再透過獲得第三方的廣告需求來變現，但這也僅僅是針對少數頂級創作者才適用的模式，更多中下層級的UP主多數還是在“用愛發電”。
作為平臺，即便是創作者流量再大，對於B站也更像是賠本賺吆喝，5月28日，B站宣佈發行價值6.5億美元的可轉換優先債券，用於內容生態和技術研發投入，以及公司的日常經營，因為不管能不能靠這些PUGC內容產生營收，不菲的影片頻寬成本始終是跑不掉的。
巫師財經在退出影片中也直接提到了“用愛發電的積極性下降”。巫師財經表示，“在B站釋出影片的8個多月時間裡，由於自身內容堅持和行業環境，他沒有進行過商業變現，沒有接過任何形式的廣告，這種全靠熱情維持內容輸出的模式，在影片反饋不如預期之後，他開始懷疑‘用愛發電’的可持續性。”總結一下就是在B站想掙錢不容易。
誠然巫師財經本身先前也出現了洗稿、抄襲等醜聞，但對於一個擁有百萬粉絲的影片創作者來說，無法直接依靠播放量實現收益，無論如何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這也是為何多數B站知名UP主甚至會不惜冒著違法風險在YouTube釋出影片，畢竟YouTube根本不需要太多運營，只要像美食作家王剛這樣能夠穩定輸出硬核內容，其百萬量級的粉絲帶來廣告分成絕對會超過B站所帶來的收入。
從這個角度來看，位元組跳動下的西瓜影片在商業模式上就天然更有利於PUGC內容的生態，從一開始這個平臺就主打免費觀看、演算法推薦以及資訊流廣告，幾乎是完整復刻了YouTube的模式。
並且背靠頭條系的流量與演算法，目前除了資訊流廣告，在不打擾使用者體驗的情況下，西瓜影片也逐漸開始在影片播放的結尾新增貼片廣告，尋求更多元化的廣告收入。平臺上的創作者則可以根據播放量獲得相應的平臺補貼與廣告分成。
拋開內容，在產品層面，西瓜影片幾乎也是與B站針鋒相對，在5月份B站全面上線4K畫質選項之後不到一個月，6月初西瓜影片也宣佈正式面向所有使用者和創作人免費開放短影片4K畫質。
西瓜影片要強調免費，是因為B站的4K和之前的所謂1080P 只只針對付費的大會員，實際上如果不是B站註冊使用者，最高只能觀看480P解析度的內容。
這其實也是兩者的本質區別，B站依然在想盡辦法將所有人拉入這個社群，儘管如今已經不知道這個社群的主題為何物。西瓜影片則完全是沿襲了YouTube不設定門檻的做法，不管是不是註冊使用者都能看到所有PUGC內容和享受所有功能。
一兩個巫師財經並不會改變兩家平臺當前各自的模式，但就PUGC內容來說，沒有習得YouTube商業模式，光靠模仿一個網頁模版只能是照貓畫虎。
而最近傳出的騰訊有意從百度手中接過愛奇藝股權的訊息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在商業規律面前不要太過天真，用愛發電支撐不起一盤遲遲無法掙錢的生意。
還需要靠遊戲業務度日的B站，面對著背靠位元組跳動千億營收支援的西瓜影片一波又一波的砸錢攻勢時，也需要考慮自己生存問題的後浪們大概也是愛莫能助了。
但是，西瓜影片的砸錢攻勢並不全然安妥，畢竟嗷嗷待哺的UP主們看到一個個被西瓜影片“包養”後生活瀟灑的例子，跑出名堂的UP主更不願意輕易轉戰陣地，也會不斷向西瓜影片開價，甚至抬價。位元組跳動還能花多少個“網傳千萬”才能籠絡PUGC頭部玩家，這道題很難解。
重金挖掘自然打開了市場對於西瓜影片PUGC的認知，然而，相比較B站十年苦心運營走到現在的使用者黏性，西瓜影片短期內的“蠻橫”其實並不討喜，何況市場對於西瓜影片能從0到1自我孵化出頭部UP主的實力還是存疑，畢竟至今沒有一個真正西瓜系的UP主成功破圈。即使西瓜影片也在努力，包括前不久重金推出“活字計劃”意圖進一步拉攏圖文內容者轉戰影片領域，但在案例缺失的情況下並沒能掀起行業的高度關注。
作為“APP工廠”位元組系裡試錯機會最多的西瓜影片，初期被業內認為對標優愛騰，自制上試水綜藝內容卻毫無水花，而到現在轉向針對B站一起爭奪“中國YouTube”的稱號，位元組跳動撒完一波又一波錢後，如果西瓜影片還是隻能在撒錢的那一刻震懾行業而沒有解決如何長久運營的問題，也沒有批次生產出屬於西瓜系的“YouTuber”的話，那麼財大氣粗的位元組跳動留給西瓜影片和背後的團隊的時間也會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