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日本隊迎來世界盃八分之一決賽，對手是上屆亞軍克羅埃西亞隊。日本隊能走到這一步，主帥森保一功不可沒。賽前，森保一稱已做好了踢120分鐘、換6個人的準備。
FIFA World Cup Qatar 2022
其實，這一點也不是一個有趣的故事，自然，也生不出一個有趣的人。
但，一板一眼做到極致，也可淬鍊而得“殺破狼”的萬丈氣勢。接連掀翻兩位前世界冠軍德國和西班牙，小小的東亞足球，以及小小東亞足球背後那個小小的教練，突然成了大大的流量。不起眼的森保一，人群中的一晃而過，在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之後，終成就一步登天。
他不過是，從起始到如今，一貫地、執拗地、不懷疑地，尊重規律。但一貫地、執拗地、不懷疑地，尊重規律，並接受規律的引導，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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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盤沒有下完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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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保一出生在靜岡縣掛川市，父親造船，時常遷徙，家人便也隨從。7歲之前，森保一在四五座城市生活過，直到來到長崎。他不是那種從小便閃耀出“非此不可”才華的球員，甚至直到小學五年級才開始正式踢足球。他迷戀棒球，直到現在仍是。他最初在足球場上的位置是守門員，一個矮小的守門員。看上去，一切，或者說作為職業足球人的一切都那麼不可能達成。
但森保一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按部就班。19歲的森保一因結識日本足球聯盟馬自達（現廣島三箭）的高中教練兼總經理而加入俱樂部。高三時森保一在乙級聯賽中首次亮相併打進第一粒進球，兩年後森保一便正式加盟成為職業球員。
森保一15年的足球生涯平淡卻也算不俗，作為一名防守型中場，職業生涯出場435次，打進48球。他獲得當時國家隊主教練的青睞，原因之一是穩重，原因之二還是穩重。1993年的秋天，美國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六強賽在卡達多哈舉行，日本隊最後一輪只要擊敗伊拉克，就將首次登上世界盃的舞臺。那一年，25歲的森保一是日本隊主力。那場比賽日本隊一度以2比1領先對手，眼看就要夢想成真，伊拉克隊在傷停補時階段打進扳平一球。日本隊痛失世界盃資格，由此被日本足球界稱為“多哈慘案”。穩重的森保一賽後一直在哭，回到酒店也淚流不止，“那種夢想破滅的感覺，讓我渾身無力。”
這大概就是森保一作為球員的最後一段國家隊記憶。退役後他馬不停蹄地進入了足球人生的下半程——職業教練。足球，是一盤沒有下完的棋。
一個不願點火的新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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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保一是那種從一而終的人。他的妻子是自己高中時代的女朋友。沒有緋聞，也沒有曝光，只是埋首於小家的操持。森保一的教練經歷，也從自己的心之所屬廣島三箭隊開啟。
哪怕曾是國腳，也要從底層幹起。他給教練組擺擺道具，給門將教練送送皮球，這些都是稀疏平常，從沒有讓低調的森保一心有不甘。他甚至有些激動，他看到了一些曾經在自己視野之外的東西：“主帥的戰術板，讓人著迷。”
從第一助教，到競技部長，森保一一步一步爬升。但直到廣島三箭隊遭遇財務危機，不得不解聘自己的外籍教練，森保一才真正獲得了上位的機會。顯然，這是一個爛攤子。可這是森保一夢開始的地方啊。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角色。與那些忙著點火的新官不同，他只是尊重與沿用外教的思路——一切照舊。森保一又設計了一些新的訓練模式，希望激發隊員的潛能。一路下滑的趨勢被止住後，球隊竟然有了進步，一度難以被放下的薪資問題也不那麼尖銳了，球員們真正替森保一賣起命來。在隨後的賽季裡，還是老套路，他們居然拿到了聯賽冠軍。森保一開始出現在了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
森保一可是輸給過中國球隊的人。在俱樂部執教期間，森保一率隊與中超俱樂部在亞冠交手。廣島三箭的人員結構無法支撐球隊多線作戰，結果3個賽季面對北京國安、山東魯能，森保一的球隊戰績為3平3負，沒有拿到哪怕一場勝利。
一封被拒絕的辭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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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足球是崇洋的。在他們的革新大計中，不僅包含將隊員送到海外聯賽中捶打，更有引進一流西方教練。
2017年，森保一被提拔到了國奧隊任主帥。哪怕舉著這塊“敲門磚”，並被西野朗以助教身份帶去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見世面，面對森保一最終入主國家隊，日本媒體難得統一口風——無信心，難信服。他也一度被稱為“日本隊最短的短板”。
他還是不爭辯，無動作，一點也沒有大刀闊斧的意圖，讓人捉急。森保一接收前任的財富，只作“小修小改”。2019年的亞洲盃兵敗，世預賽的磕磕絆絆，2020年奧運會發揮不佳，他無數次被口誅筆伐。去年9月，卡達世界盃亞洲區12強賽日本主場迎戰阿曼，終場前被對手絕殺，森保一整晚沒有閤眼，寫下了辭職信。他亦有動搖之心。通往偉大的、光明的、勝利的路上，從來都不只有風和日麗。這封辭職信沒有被日本足協接受。因為，“你是我們正確的選擇。”公開場合，森保一隻是不響。私底下，他說過：“發展到今天，一切都有規律可循，都有前因後果。推倒重來就是不尊重規律。”
如果你以為森保一隻是一個守舊的，得到前人蔭護的保守派，那就錯了。對外，他不辯解自己的處境，肯定前任的功成，卻也總能看出他自己的戰術新意。他捕捉日常訓練中的每一個細節，喜歡與助教、球員溝通，為了外籍球員，他會學習他們的語言。而世界盃的教練席上，你也常常能看到他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記錄著什麼……
森保一，這個生活中似乎只有足球的男人，這個在餐桌上從不會和自己三個踢球的兒子談足球的父親，這個一點也不起眼卻能在更衣室裡點燃每個球員的教練，還能帶來更多神奇嗎？已無所謂了。
我們該生出敬意的，是日本足球在一度急進之後的自我清醒，繼而沉澱、堅持，進而勃發。
撰文：新民晚報首席記者 華心怡
圖片：新民晚報特派記者 李銘珅、網路圖
編輯：沈毓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