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隊外援伯頓（中）帶球突破。 圖/新華社
外界對天津男籃的固有印象大多是“送分童子”，常年徘徊在CBA常規賽積分榜後幾名。早在2013-2014賽季，在只有8支球隊晉級季後賽時，他們取得了隊史最好成績第6名，但那之後，球隊陷入了漫長的“爬坡期”。
蟄伏8年，張智涵、孟祥龍等當年創造隊史的球員轉型為領隊和教練，更年輕的一批隊員加速成長並冒尖，在年過六旬的老帥張德貴執教下，從本賽季第一階段僅勝3場艱難起步，到第三階段一波8連勝，提前一輪鎖定前12名。名次攀升的過程中，天津隊成了聯盟的“三分大隊”，並憑藉小個陣容、快速反擊、外線投射的鮮明特色，被稱作CBA“津州勇士”。
完成重返季後賽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後，爬出谷底的天津男籃非常清楚，想當季後賽常客，今後還有更遠的路要走。
逆 ｜ 襲
第三階段8連勝成功搶灘
以前總看到季後賽級別的對抗這種說法，季後賽到底是什麼強度，我們也算嘗過了。
天津隊並非外界所想那樣甘願在積分榜下游“躺平”。上賽季結束後，管理團隊“大換血”，最重要的調整是球員時期入選過全明星陣容的90後張智涵出任領隊，成為俱樂部與球隊之間的“橋樑”。此外，俱樂部聘請資深教練張德貴加入教練組，主教練則敲定了塞爾維亞人凱撒，目標直指季後賽。
然而，凱撒到隊後，磨合時間有限，互相不夠了解，季前賽對陣北控和同曦，均以兩位數告負。常規賽一上來，全華班迎戰有外援的上海隊和深圳隊，實力本就下風，又都是20分以上的失利，比賽過程和輸球方式讓球員心裡難受。“季前賽已經是不好的苗頭了，管理層和我都找凱撒談，但溝通不是很順暢。”張智涵對新京報記者說，“他確實是一位名教練，但可能理念在我們這‘水土不服’，特別是防守這一塊。”第4輪對陣江蘇隊，原本很有希望的一場勝利，天津隊最終以6分之差告負，管理層決定及時止損，終止與凱撒的合作，助教張德貴轉任主教練。
今年即將65歲的老帥本希望再給外教一些時間，但球隊內部看不到希望，季後賽前景也很不明朗，大家一致認為到了必須改變的時刻。部隊出身的張德貴慎重考慮後，決定接過重任。事實上，他從去年6月球隊收假之後就一直負責日常訓練工作，初步規劃了一些基本戰術思路，兩個多月的夏訓效果非常不錯。但正如問題的爆發源自小錯誤的積累，想要重整夏訓的軍容同樣需要過程。本賽季常規賽，CBA各隊基本都是隔天一場的密集賽程，不可能集中一段時間特訓，給隊員糾正理念。張德貴和教練組只能邊備戰邊在比賽中改造球隊。“大家重新統一思想以後，雖然還需要時間去適應，但心氣在慢慢往上走。”老帥說。
回想起來，天津隊逆風翻盤，常規賽的兩個視窗期非常關鍵。將士們集中精力調整訓練思路，確立新打法，同時針對第二階段賽程制定策略，反覆討論研究細節，加上外援到隊後快速融入，隊伍重新出發時，已經走出了第一階段的“低氣壓”。首場戰勝吉林隊，正是視窗期訓練效果的展現。“因為兩個隊都是主打小個，以外線投籃為主，特點差不多，對方還有一個瓊斯，能力不用多說了，所以就是比誰更堅決。”張德貴分析說。
第二階段天津隊8勝7負，勝率開始過半，但與前12名的目標仍有距離。最後10場，天津隊至少需要8場勝利。但第三階段首場面對廣州隊，他們以4分惜敗，處境堪比賽季初連敗。全隊沒有被困難壓倒，而是拿出了放手一搏的勇氣，回報他們的是一波連勝——雙殺直接競爭對手北控、山東，擊敗廣州……3月20日下午，天津隊再度輕取寧波隊，將連勝紀錄擴大到8場；當晚，新疆隊不敵廣東隊徹底出局，這也意味著天津隊在季後賽席位的“白刃戰”中一路逆流而上，搶灘成功。
老帥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年輕隊員則在酒店歡呼慶祝，徹底釋放喜悅。他們當中，除了張兆旭和伯頓等人經歷過季後賽，大部分人都是職業生涯的新突破。“當時真挺激動的。”球員孟子凱直言，“以前總看到‘季後賽級別的對抗’這種說法，季後賽到底是什麼強度，我們這批隊員也算嘗過了，特別是對廣東這樣的‘十一冠王’，真的學到了很多。”
張德貴（左）在比賽中與裁判交涉。 圖/新華社
體 ｜ 系
老帥一手打造“津州勇士”
出機會不投我肯定要說你，還不投你就下來，這也是激勵他們的一種方法。
伴隨8連勝而來的是天津隊在聯盟颳起的“三分旋風”。他們是常規賽場均三分出手和命中次數最多的球隊，命中率36.7%排在第6。對手在退防中還未完全落位，天津隊就快速推反擊並找到投手外線命中，這樣的節奏從第二階段起頻頻出現，球迷直呼，這簡直是CBA的“津州勇士”！
張德貴笑言，這是對天津男籃的肯定，卻不敢與大洋彼岸的金州勇士相提並論。“比NBA球隊差得遠著呢，能力和底蘊還遠遠達不到，只能說是嘗試學習這種模式。”老帥帶隊夏訓時就精準地抓住了球隊的特點——沒有大中鋒、整體速度快、投籃不錯，制定了打快和外線作戰為主的策略，並在四川的邀請賽上奪冠。雖然張兆旭當時尚未加入，但賽季中適應起來也不在話下，而且是防守端重要的一環。
賽季中途接過帥位，張德貴第一次開會就統一全隊思路，迴歸夏天的體系並加以完善，“我們的特點是快速靈活，但光有這些還不行，最關鍵的一點是‘準’。”命中率從何而來？老帥的答案是，除了日常訓練的基本功，更要透過比賽培養手感和自信。
“張導的訓練課，練投籃佔了很重要的一塊。不是幹投，而是有很多變化和科學訓練的方法，一點一滴積累，從量變到質變。”孟子凱介紹說。25歲的天津隊主力4號位，在8連勝期間曾連續3場投進4記三分，後兩場命中率達到50%。小夥子是張德貴體系的受益者，投籃準度在本賽季有了明顯提高。包括孟子凱在內，天津隊常規賽外線命中率35%以上的球員多達8人，位置從1號位到4號位。
平日訓練的積累能轉化成場上的“武器”，實戰中的堅決性亦不可或缺。“出機會不投我肯定要說你，還不投你就下來，這也是激勵他們的一種方法。”從比賽到訓練，張德貴的嚴格要求一以貫之，“快發底線球、搶到後場籃板後堅決尋找快攻反擊機會，因為跟對手磨陣地不是我們的優勢。”
張德貴上任後，向國青男籃時期一起搭過班子的張慶鵬發出邀請，後者處理好家事後第二階段到隊報到，教練組如虎添翼。天津隊的比賽往往是場上“三分如雨”，鏡頭一切就是張慶鵬在廣告板後激情吶喊。有網友評論：“‘彪哥’讓天津隊人人‘彪哥’。”張慶鵬謙虛回應：“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知道，張導（張德貴）球員時期就是非常優秀的投手，我們隊員的投籃基本都是他教出來的。我帶後衛的時間多一些，告訴他們投籃的時機，場上處理球的經驗。”
張慶鵬還負責防守訓練及比賽覆盤，“主教練更多精力花在通盤上，我分擔細節方面。”場上邊示範邊講解，電腦螢幕前結合比賽畫面，用最簡潔的話把攻防回合講透徹，這是張慶鵬加盟後的工作常態。球員都想多學小張導球員時期的豐富經驗，“彪哥”的傾囊相授讓老帥和管理層稱讚有加。
孟子凱（右）在廣東隊球員杜潤旺防守下上籃。 圖/新華社
軍 ｜ 心
團結一心創季後賽“奇蹟”
這賽季我們從上到下都充滿正能量，能走到今天，我想團結一心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8年前，張智涵是天津隊首闖季後賽的絕對主力，如今退到幕後擔任領隊，肩上的擔子一點兒也不輕。“第一年轉型擔任管理工作，就面臨這麼艱難的開局，壓力太大了。幸運的是集團和俱樂部領導始終信任，我只有全力以赴做好本職工作。”
與球員時期“只需管好自己”不同，領隊的工作包括協助教練組、與隊員談心、處理隊務、運作外援註冊，工作又多又雜。張智涵坦言，正是當球員時期的不服輸勁頭和責任心，支撐著自己轉型，“真的很感謝所有人一直在為季後賽奮鬥，我們把這股繩擰得特別緊，大家一起向前衝的氛圍是這個賽季與以往最大的不同。”
張德貴軍人出身，深知打造有戰鬥力的隊伍，既要當嚴師，也得是好“政委”。他用人看重訓練態度和比賽氣質，比如林庭謙，天賦好又努力，訓練非常認真，下課後還經常加班加點；再比如孟子凱，場上誰也不怵，誰都敢拼。這些細節反饋給主教練，都是比賽用人很重要的參考。
全隊都記得，第三階段輸給廣州隊，衝擊季後賽難度陡增，老爺子沒有批評任何人，反而給大家卸包袱。“那場打得不錯，就輸了4分，但球隊都低著頭，壓力可想而知。”張德貴說，“這種時候我讓他們挺起胸膛面對失敗。比賽還沒結束，我們還有機會，大家一定要把積極性調動起來，敢於擔重任。”
雙外援羅切斯特和伯頓，國內球員的老大哥張兆旭，不僅在場上能盤活全隊，發揮核心作用，場下更是以身作則，關心隊友，成為年輕球員的榜樣。有他們帶頭迎難而上，天津隊凝聚力迸發，打出了扼住命運咽喉的8連勝。用張智涵的話說：“越到後面形勢越緊張，我們越能咬住牙。其實一直到最後主動權都不在我們手裡，拼的就是誰能頂住這口氣，誰不犯錯。當所有人的努力得到回報後，我發自內心地為兄弟們驕傲。”晉級之夜，榮程集團的賀信和獎勵將歡慶氣氛推向最高潮。
在籃球一線工作幾十年，在張德貴心中，競技體育從來不是孤軍奮戰，“俱樂部是一個大盤子，沒有方方面面的支援，光靠教練和球員遠遠不夠。這賽季我們從上到下都充滿正能量，能走到今天，我想團結一心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張兆旭（右）與易建聯爭搶籃板球。 圖/新華社
期 ｜ 待
未來要成季後賽常客
大家團結一致，打出了精氣神。以後的時間還長，咱們會越來越好。
兩場12進8的比賽均不敵衛冕冠軍廣東隊，天津男籃抱著學習的心態上陣，更看重的是過程和收穫。4月3日晚，球隊結束本賽季征程。張智涵在更衣室講話：“這賽季不容易，跟廣東隊打大家都盡力了。透過大家的努力，咱們一年會比一年更好。總體來說，大家團結一致，打出了精氣神。以後的時間還長，咱們一定會越來越好。”離開賽區後開始放假，全隊也比往年更盼望夏訓，為新賽季蓄力。
有球員只休息了幾天，已經閒不住開始恢復訓練。孟子凱入選三人籃球國家集訓隊，正在成都迎接新的挑戰，爭取職業生涯首次為國效力的機會。管理層和教練組則持續工作狀態，張慶鵬翻看每場賽後的筆記，醞釀著系統的賽季總結；張德貴休養身體的同時，開始琢磨休賽期訓練計劃。“我們這賽季打出了球隊的特點和水平，技戰術風格方面嚐到了甜頭，接下來就是努力完善，讓打法更豐富。”老帥告訴新京報記者，“另一個需要在休賽期提高的就是防守。強隊說到底靠的是防守，我們想跟強隊掰手腕，還是要在這方面下功夫。當然，人員補充也很重要。”
引援補強正是張智涵在籌謀的。賽季結束時，他當著全隊表達了新賽季繼續與羅切斯特、伯頓合作的意願，兩人的人品和球風得到一致認可。此外，球隊也會積極尋找合適的大外援。“說實話，有難度。畢竟下賽季我們就沒有4節5人次的外援政策了，所以需要綜合考慮。”他透露，更希望在國內球員市場上選到理想的4、5號位球員，“最好是更偏5號位，因為以旭哥的年齡，不可能長時間在場上，要找到跟他一起輪轉的球員。”
另一方面，天津隊現有的本土球員大部分是95後，具備繼續成長的空間，一批有潛力的青年隊小將也會加入新賽季備戰。即便過去一線隊成績不理想，俱樂部也未放鬆青訓，不斷向頂層輸送自主培養球員。
一個堪稱驚心動魄的賽季，給天津男籃每個人心裡都燃起了希望的火種。張智涵相信，這樣的經歷是年輕球隊成長路上最寶貴的財富，時隔8年重返季後賽只是開始，天津男籃的目標是成為季後賽的常客。
新京報記者 劉晨
編輯 王春秋
校對 陳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