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孩的冰球夢
1979冰球隊:“我們老嗎,完全不啊!”
比賽進行中。偌大的潔白冰場,一粒黑色冰球快速滑行,飛撞到四周板牆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身穿黑白兩色隊服的球員在場上不斷爭奪,滑行、蹬冰、壓步轉彎……一切動作都在高速進行中。全副裝具下,不注意看很難發現,他們平均年齡超過了60歲。
四十多年前,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什剎海業餘體校冰球班的學生。1979年,冰球隊解散後,他們各奔東西。2015年,北京成功申辦2022冬奧會,他們的冰球夢再度燃起,組建了一支名為“1979”的冰球隊。
“人都沒變,只是多了皺紋,體力也大不如從前了。”不過,他們活躍在球場,並不圖什麼,那些年少時的夢想能夠延續至今,就是最開心的事兒。
●南方日報記者 曹嬡嬡 張晉
43號後衛,歸隊!
2022年1月8日晚,比賽開始前半小時,61歲的吉銚宗穿好裝具一個人先上了場。
他嘗試像正式比賽那樣做加速動作時,場邊的人都為他捏了把汗。吉銚宗的腿受過傷,加上歲數大了,在20多分鐘的訓練時間裡,重重摔了兩次。
吉銚宗是43號後衛,兩三週前才歸隊,目前正在恢復訓練中。
那天,吉銚宗照常開車送小孩上學,北京交通電臺里正在播放冬奧新聞,聽到主持人正介紹一支“特別的冰球隊”,他一下來了精神。
節目裡提到的一些人他也有印象,多年前的記憶好像就這樣對上了。
透過網上搜索,吉銚宗找到了球隊訓練場地——北京奧眾冰上運動中心。他在週六帶著小孩去了訓練場,去後工作人員告訴他,球員都是晚上訓練。吉銚宗留下聯絡方式正準備離去時,突然發現了一張貼在玻璃門上的老照片,那是當年所有球員的合影,其中就有他自己,“那就是了!”吉銚宗想。
回到家剛上電梯時,吉銚宗就接到隊員打來的電話,他難掩激動,立馬和隊友們約好了見面時間。吉銚宗也沒料到,自己就這樣找到了失散40多年的同學隊友們。
少年時代的冰球歲月
球隊每逢週三、週六都會上冰場訓練。從晚上8點半到11點半,結束後聊聊天,回家時就到凌晨一兩點了。
冰球隊目前40多名球員大多是從前冰球班的學生。上世紀70年代末,當時的什剎海冰球班持續招生已近十年,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冰球運動員,為北京隊、國家隊輸送了不少後備人才。
“為什麼叫1979冰球隊?首先,我們這個隊是1979年解散的;其次,我們也想告訴大家,北京曾經有過這麼一段冰球發展史。”冰球隊隊長梅春暉告訴南方日報記者。
梅春暉的第一雙冰鞋是母親從國外帶回來的花樣刀。1973年,在父母的指導下,他很快就能在冰面上自由滑行,學滑冰的第二年,他通過了冰球班的面試,從此和冰球結緣。
那時的條件並不好,很多人的冰鞋都是師兄傳下來的,梅春暉說,冰刀和冰鞋都要分開買,一雙鞋就是一個家庭一個多月的工資。
那時沒有室內冰場,隊員們只能在短暫的冬季上冰,每次訓練結束後需要自己掃冰,如遇冰雪則還須在訓練前先掃淨冰雪。天然冰場融化以後,漫長的陸地訓練接踵而至,訓練內容包括體能和專項技術,旨在鍛鍊球員的耐力、爆發力與對抗能力。
梅春暉記得,每年的訓練先從頤和園後湖開始,常有小夥伴掉進冰窟裡,但爬上來後就接著滑冰;在東北集訓時,睡在臨時借的、長短不一又不暖和的被褥裡,大家卻因訓練太累倒頭睡去……
1979年,冰球班的發展被按下了暫停鍵,包括梅春暉在內的學員們各奔東西,有的參加工作,有的參軍入伍,還有的讀書升學。
投身工作,照顧家庭,此後學員們與多數人的生活軌跡大同小異,加上冰球場地不多,他們接觸冰球的機會幾乎為零。
不過,有關冰球的記憶一直深刻。
打冰球,成為現在的生活習慣
2014年底,幾個常年保持聯絡的同學有了重組冰球隊的念頭。
2015年,北京成功申辦2022冬奧會,冰場資源逐漸豐富,從前的冰球學員們無不躍躍欲試,重新上冰打球的願望強烈。這一年,什剎海冰球班的9名球員在五棵松冰場集結,正式組建隊伍,取名“1979冰球隊”,簡單明瞭。
重組過程很順利,場館由守門員周雲傑投資建設,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推動冰球運動及青少年冰球培訓在中國的發展。
冰球比賽時,場上每隊6個隊員,每個人注意力都要高度集中。約60米長的球場,稍不注意,球就會從眼前滑走,對專注力與體力的要求都非常高。
這一兼具野性與激情的對抗性運動讓不少球員意識到,自己有時心有餘而力不足。
和足球隊不同,作為冰球隊後衛,每個來回都要全力衝刺,這對於61歲的吉銚宗難度不小,每次訓練他都會覺得身體吃力。但為了儘快回到場上,他沒事的時候也還會帶著冰鞋去其他冰場練習。
打多久不設限,可能直到體力玩不了的時候。在隊員眼裡,只要不受傷,只要身體允許,冰球就是個常青的運動,贏不贏已經無所謂,重要的是在參與的同時,也向大眾去普及這項運動。
“我們算老嗎,完全不啊!”梅春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