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中超，依舊是希望與困難並存的一年。因為可能繼續的封閉賽會制，大幅度的限薪，不少大牌外援選擇離去，而留下的繼續用足球來鼓勵自己，鼓舞球迷，這讓人很容易想起，那些曾在中國聯賽身處相似逆境的外援——比如申花的老朋友于爾根·阿爾貝茨。日前，阿爾貝茨在家鄉門興格拉德巴赫的家裡接受本報記者連線專訪，即便過去那麼多年，這位曾與申花隊、與上海球迷共同經歷並抗擊非典疫情的德國外援，依舊有許多心裡話要分享。
圖說：阿爾貝茨曾重回虹口足球場 網路圖
為抗擊疫情捐款
在申花隊的英雄榜上，阿爾貝茨的名字特別璀璨。不僅因為他為申花帶來冠軍，也因為他曾與球隊、球迷，與上海這座城市共患難。
2003賽季，在他效力申花的頭一年裡，中國遭遇非典疫情，甲A聯賽因此一度中斷。那時，他剛剛在上海待了三個月，搬進康橋半島小區一個帶有大花園的新家，有未婚妻米娜陪在身邊，還照顧著兩條愛犬，“我很震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還問身邊的朋友：狗會不會得非典？”
不少外援離開了，帶著一家一當的阿爾貝茨卻沒有，“一夜之間就回國並不容易，說實話我當時也不想離開。”敦厚的阿爾貝茨覺得，既然身邊的人遇到了困難，自己需要留下，和大家一起去克服。於是他找到時任申花主帥吳金貴，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後者也一直關心著阿爾貝茨的情況。“他（吳金貴）總跟我說：如果情況變壞的話，我認為你應該離開中國，我會把你送到機場並安排好回國的事情。”但阿爾貝茨沒有走，相反，他帶頭為抗擊非典捐款。他解釋，自己不是醫生護士，沒法上一線幫助非典患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們多捐些錢用於科研，讓他們有更多的條件來抗擊病毒。
圖說：阿爾貝茨與吳金貴 網路圖
阿爾貝茨很清楚地記得，和姚明等一起參加了上海電視臺舉辦的活動“體育明星為抗擊非典募捐”。“他真的非常高，我都得仰視他。”阿爾貝茨說，能見到籃球巨星姚明並一起為抗擊非典儘自己的努力，感覺真的很棒。這是阿爾貝茨人生中首次參加如此有特殊意義的節目，那天在直播現場，他又捐了35000元。他還接受德國電視臺的採訪，“我告訴家鄉的朋友，中國採取了很多防治非典的有效措施，生活在這裡並沒有不安全。”
如今全球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範圍更廣，但人與人之間的互助，特別是一名職業球員與他所在的城市、社群之間的關係，親歷其中的阿爾貝茨認為是更牢固了。包括他家鄉的門興格拉德巴赫俱樂部，從總經理、競技主管、教練團隊到球員，均主動接受降薪，這樣，每個月能省下100萬歐元的開支，這部分錢，用來給俱樂部的其他職員發薪水。另外，球員們還為球隊所在的社群募捐。“俱樂部很清楚該扮演什麼角色，他們對球迷和社群有什麼樣的意義。”阿爾貝茨說，“他們展現了自己的責任感，而抗擊疫情，能夠讓人們更加團結在一起。”
念著申花人的好
和阿爾貝茨打過交道的朋友，都知道他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即便過去多年，他始終念及申花人對自己的好。
他說剛到申花時，俱樂部給他配了專職司機，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他需要，這名叫袁磊的司機總是隨叫隨到為他服務，載著他去任何地方，和他一起購物。
袁磊當時很年輕，還是個小夥子，除了比賽、訓練外，阿爾貝茨和他的溝通仍有些障礙。他就出錢讓袁磊去上英語培訓班，袁磊知道後，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在阿爾貝茨看來，這是很自然的事，“我跟小袁說，這當然是真的，因為我們是一個團隊，我想和你好好交流。”
圖說：效力申花時， 阿爾貝茨與妻子一起居住在上海 周國強 攝
阿爾貝茨的真誠與坦白，讓他的新朋友還有些無法接受。但這就是阿爾貝茨的為人。妻子米娜曾回憶，和阿爾貝茨剛認識時自己在酒吧打工，沒聊兩句，這個看上去有點兇的大男孩卻跑到櫃檯後面，幫自己洗起盤子來，“他這種直來直去的誠懇，讓人覺得特別溫暖，也特別安心。”
阿爾貝茨回憶，多年後回到上海，自己曾找過袁磊。因為離開申花時沒有存小袁的手機號碼，就想到透過報紙來尋人。結果，在新民晚報的幫助下，很快找到了袁磊。這次，輪到阿爾貝茨不敢相信了。時隔八年，老朋友重聚，“他（袁磊）真的出現在我下榻的酒店大堂。我們又見面了。這太不可思議了！”
教足球當孩子王
效力申花時，訓練之外阿爾貝茨的生活就是圍著女友米娜和兩條愛犬轉。一條拉布拉多犬叫盧卡，跟了他好多年，另一條是米娜帶來的德國牧羊犬卡拉。那年申花去泰國打比賽，米娜本有機會去助陣，但考慮到兩條愛犬留給別人照顧阿爾貝茨和自己放心不下，她還是留在了上海。這次連線採訪，阿爾貝茨也請米娜亮了個相——鐵漢柔情，鏡頭前，他再次鄭重地向大夥介紹自己的另一半：“在申花時她是我的女友，現在她是我的妻子。”
問阿爾貝茨還看申花比賽嗎？他誠實地回答：實在抱歉，時間不太夠用。因為自己和米娜有了三個孩子，要照顧一個大家庭了。他隨後又補充，主要還是米娜在操持，自己沒幫上多少忙。那麼，家庭之外阿爾貝茨在忙什麼？他說：教孩子踢球。
圖說：阿爾貝茨樂當孩子王 受訪者供圖
退役後，一位前隊友找到阿爾貝茨，他開辦了一所足球學校，希望阿爾貝茨來幫忙。“我朋友已經辦學一年，從那以後，我們就有了這所學校，一家獨立運營的足球學校。”阿爾貝茨很認真地解釋，這所足校不隸屬於任何俱樂部，不是為門興、杜塞爾多夫或多特蒙德等職業球隊輸送人才的那種，而是讓門興當地更多的孩子能得到足球訓練並參加球賽。每年暑假，他和朋友會組織足球訓練營，“孩子們來訓練三天，上午我們帶著他們訓練兩小時，午飯後再訓練兩小時，訓練結束後，我們會去不同的地方參加球賽。”
以阿爾貝茨在德國足壇的影響力和積累的人脈，他完全可以去一家職業俱樂部帶教掙錢，但阿爾貝茨很樂意當個孩子王。德國足球的青訓，從6至8歲的孩子就開始了。阿爾貝茨認為，讓孩子們來自己的足校接受訓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結束訓練後，他和朋友還會請一些退役的職業球員來給學員加課。“孩子們總是期盼著下一年的暑假，再加入我們的訓練營。”說起現在的事業，阿爾貝茨很是滿足，“對我來說，看到孩子們臉上的笑容是最重要的，因為這說明，我們的工作收到了成效。”
他還透露，疫情期間，他看德甲聯賽對自己的工作也有特別收穫，“我能聽到球員們在場上相互交談，這很有趣。球員和教練在場上有許多交流，教練是如何執教的，你從中也能學到一些東西。”（新民晚報首席記者 金雷）
圖說：阿爾貝茨與朋友開辦足球學校 受訪者供圖
記者手記｜享受在上海的時光
想象中，離開這麼多年，年屆五旬的阿爾貝茨可能心寬體胖，有了啤酒肚，往德國大爺的形象奔去，結果，開啟影片連線，眼前的阿爾貝茨依舊是18年前熟悉的樣子——魁梧的身材，誠摯的笑容，甚至，一頭金髮也不見髮量減少，彷彿這不過是他離開申花回家鄉門興休假中的某一天。
這回與阿爾貝茨聊天，因為中國聯賽執行限投限薪的新政，加上疫情背景下各傢俱樂部遭遇的困難，話題更多圍繞在外援來中國踢球的目的和收穫上。作為在德甲和蘇超均取得巨大成功的球員，阿爾貝茨坦言，當時並不是拿不到德國球隊的合約，留在漢堡坐板凳的話，薪水會更高，但在32歲的年紀，自己有更清晰的職業規劃，仍希望保證充分的上場時間，這時，恰好申花遞來了橄欖枝。
那個時代，以阿爾貝茨的資歷，來遙遠陌生的中國踢球，多少有點拓荒的感覺，但他很快適應下來，並用自己的表現證明，一名不為高薪而來的一流外援，能給中國聯賽帶來什麼樣的提升。他回憶，第一次走進申花訓練基地，就感到自己成為球隊的一份子，申花給了自己繼續踢球的機會，就想付出所有來回報球隊。如今，大牌外援在中超如過江之鯽，那些拿過上千萬歐元年薪的球員聽說要減工資，拍拍屁股就走了。阿爾貝茨因此說，限薪不是一件壞事，俱樂部可以把省下的支出用於青訓，培養自己的球星，就像他現在做的，足球世界的根基就是孩子。
幾年前，阿爾貝茨來過一次上海，他自己偷偷坐上虹口足球場看臺，欣賞申花隊的比賽。然後有人認出了他，接著，整座球場都在呼喊他的名字。所以，他說自己很享受在上海踢球的兩年時光，能夠回到上海總是很美妙的，如果還有機會的話，願意再為申花效力一回。（金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