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個花樣」上帝,我們的差別只有——健康!

文丨百里徙
「玩個花樣」上帝,我們的差別只有——健康!
多年以後。
他坐在卡其色的窗簾下,就像一尊巨大的雕像坐在瀑布前,高大、敦厚,鬍鬚濃密、堅硬、斑白。
他咕噥著嘴,搖晃著碩大的腦袋,眼神不安地觀察周圍的一切,警覺、充滿了多動的一切因素,眼神飄忽不定。
坐在他對面的老頭把錄音筆強迫症般放在他認為合適的地方,尺寸拿捏準確,然後,用老式火柴點燃了他的菸斗。
採訪開始了。
——介紹下自己吧,這種場合您應該不會陌生。
雕像搖晃著碩大的腦袋,雙目炯炯有神,如炬般洞穿了記者的身體,如何定義自己的職業生涯?他從來不希望自己的職業生涯被任何人定義,可是,一旦讓自己為自己定義時,他想到了多年以後自己終究要給自己的墓碑做點什麼,誰在乎呢,也許給自己書寫墓誌銘將會開啟一股新的時尚風氣,那多酷!
——我記得在國王打球的第一年,那時我還是個20歲的毛頭小子,夥計,一個毛頭小子見過多大的陣仗?老實說,我完全被你們的鏡頭噁心到了,我的意思是,我每天都要面對無數的鎂光燈,無數個大牌記者,恕我直言,像您這樣的記者排上一年也未必採訪得到我。
——是這樣。
——而現在,我必須說出我的名字嗎,那無所謂了,因為即使點名道姓也沒人記得我,NBA不同情被傷病毀掉的人,我也不同情自己,我是個樂觀的人,我明白,人的一生就是不斷經歷苦難的過程,從一個苦難走向下一個苦難,我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在於,別人依靠困難堆砌到了普通球員難以企及的高度,我們稱之為成功,所有苦難堆砌後,如果你沒有被擊垮,那掀開破爛的帷幕後,你將會看到無數的成山的糖果、金幣、鮮花、掌聲!
我不一樣,上帝掀開了成功的一角,我看到了無數的掌聲和糖果,然後他又把那塊幕布放下了。
——所以?
——沒人願意聽一個失敗的人絮絮叨叨,對不對?何況我就像個撿破爛的流浪漢。
——不不不,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價值,包括你。
——好吧,我既然來到這裡當然不是為了博取任何人的同情,我完全有理由為自己感到驕傲。我在國王的第一年,20歲,真是青春年輕啊,我不僅能跳,還能在內線穿針引線,得分、搶籃板、發脾氣,把那些軟蛋嚇得不敢靠近我的肘子,我說過,我不懼任何人,我不懼挑戰,任何挑戰我內線地位的人我都會毫不留情地將之擊敗。
——所以,在你新秀時,你展示了自己強硬,但不限於對手,是嗎?
——哦!哦!哈哈(大笑),夥計,你不該,你不該舊事重提的,咳咳,那些事實在太糗了,你知道,年輕時我只想展示自己的無所不能自己的強硬自己的與眾不同,不過,你知道我並沒有超常的智慧,我和普通的青年一樣,有時候會操之過急,忘記了界線,就像你看到了綠燈,即將觸線時發現前方突然變成了紅燈,哦,你知道這時是踩不住剎車的,我知道我應該表現得更加職業一些,而不是與教練組發生摩擦,莫名其妙的擺出自以為是的手勢,不過我也受到了教訓,如果當時的我認為那是教訓的話,禁賽、罰款、被按在板凳席、禁止參加訓練等等,哦,我受夠了,哪怕現在的我去教訓20歲的我,我沒有任何把握能說服一個毛頭小子規規矩矩打比賽……
——若不是你新秀賽季表現出來的潛力,可能已經被球隊交易了,是嗎?
——是這樣,儘管那個20歲的毛頭小子桀驁不馴,膨脹得像吃撐了的邪惡黑貓,但他確實有首發的潛力,像戴勒姆波特那種只會防守幹蠻力的中鋒,就事論事,他真的只會防守,來回跑、防守、搶籃板,饒了我吧,我在板凳席上都能睡著,所以我從板凳席上站了出來,展示了我的武器庫,那是十幾年前?還是多少年,鬼在乎呢,我用了16場比賽就拿到了在NBA生涯中的第一個20分,我用了23分鐘,16次出手,打爆漢斯布魯、希伯特!當時埃文斯表現不好,全隊就三個人得分上雙,可惜步行者帶走了勝利,我們一如往常地輸球,夥計,我從打球起就很少這麼十場十場地輸球,我都快氣瘋了。
——新秀賽季你的表現非常好,就資料而論81場58場得分上雙,29場兩雙,雖然你的進攻值只有-1.9,拖累了球隊的進攻,但綜合2.9的防守能力後整個賽季的WS值達到了2.9,比拉文、英格拉姆、錫安的新秀賽季都要好上一倍,國王有理由留下你。
——是嗎?資料是你們這些記者的事,說實話我不在乎什麼資料,我新秀的時候只想獲得更多的上場時間,我著眼於打上首發,據說莫雷想用受傷到快要退役的姚明換我,終究只是聽說,後來為什麼沒有換?那不是我該考慮的事。
夥計,你知道,我在薩拉門託打了7個賽季,7年,每一年的夏天都是一個顏色,每一年的冬天都是不變的冷空氣,我想要這地方燥熱起來,季後賽LOGO,狂熱,嗯,我在薩拉門託打了470場常規賽,贏下172場!夥計!172場!真他喵瘋狂!
——37?勝率。
——是,你的算術位元朗普強多了。要知道,戴維斯單獨在鵜鶘帶隊也不是這個成績,我受夠了。
——在國王你也收穫了三次全明星替補, 兩次最佳第二陣容,一次最佳新秀一陣,你在薩拉門託一共賺了4423萬美元的僱傭合同,並沒有一無所成。
——如果這也算成功的話,我早早就踏入成功者的行列了,所以,如您所知,我並不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我離開了,我投奔新奧爾良,那裡有我的兄弟戴維斯,我很高興每場比賽都能和他擁抱,我在這座從颶風中重建的城市裡找到了久違的快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打了65場比賽,第二賽季我在場的場次中贏了幾場來著?
——讓我看看,哦,27勝21負,勝率過半,比在薩拉門託任何賽季都要好,可惜……
——可惜,在我最好的時代,在我即將爬上改變我人生的山峰時我倒在了一路坦途的山腰上,你知道,17-18賽季我的痛苦就像新奧爾良的潮水,無窮無盡,我幾乎陷進了早就過去的颶風中,該死地傷病!
——這是你職業生涯的轉折,我們也可以稱之為你的鵜鶘轉折年。
——傷病是運動員的一部分,誰也不知道哪一次上籃哪一次籃板造就了我的下半生坎坷的路途,我痛苦、迷茫,當我再次努力地回到那明亮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板上時,我明白我再也不是過去的自己了,我無法擊敗過去的自己,就像我嘲笑的那些老舊的中鋒一樣,我變成了他們,沒有運動能力,跑得就像幾十年沒有換過機油的老爺車,蹬地發力的狀態就像踩在棉花上,軟綿無力。
——不難想象一個場均27分11籃板4.6助攻的大個子受傷後變得一無是處,心態上的轉變將是何等的痛苦。
——是的,沒人願意給我合同,甚至用侮辱性的價格向我的經紀人打探,我感受到了屈辱,並且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怒火,我想得到一個表現的機會,哪怕一分錢不要我也要打球!我會告訴那些低看我的愚蠢的經理們,你們就是一群膽小的吸血鬼,一群一無是處的資料低能兒!不幸的是,我最終成為了傷病的軀殼,我在勇士只打了30場常規賽,職業生涯第一次季後賽也是在灣區完成的,場均7.6分,山呼海嘯,真是難忘,但,那更像是命運的一次不屑的施捨。
——你去了湖人、火箭……以及你都不願提起的那些經歷,你覺得職業生涯裡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如果,假設時間能扯斷重新連線的話,你知道,在20-21賽季,我在火箭過得不好不壞的那個年頭,恩比德,那個號稱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裡的奧拉朱旺,我和他差了什麼嗎?
他能在東部一路高歌,並且一直是常規賽MVP熱門人選,我的巔峰賽季你認為我和他差了什麼?
他有的中距離和三分我也有,我的三分也還不賴,我在新奧爾良的三分準星可以達到37.5?能力能外,能突能投,能攻能守,只是沒有遇到能給我佈置戰術體系的教練罷了。
坐在瀑布般窗簾下的黑人露出無奈地笑容,看著提起的窗簾的一角,窗外車流如織,每個人都在朝著自己的命運奔赴而去。
記者的菸斗發出亮光,細細的煙霧緩緩飄去。
啪,黑人也點燃了一直粗大的品質上佳的雪茄,兩人安靜地看著窗外,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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