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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我是李娜》紀錄片的時候,有一個場景和一段話讓我印象深刻。這個場景是退役儀式最後,李娜獨自一人繞賽場一週,在她的球迷面前,淚灑賽場,讓我覺得英雄的歸宿都是悲壯的。
她的贊助商團隊說了一番話,讓我沉默了。"我就不明白為什麼要讓她走最後那一圈,當時看了就特別難過。當時就是說她已經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就是最後一段路,為什麼不能有任何一個朋友也好,任何一個人陪著她走完球場的最後一圈呢?"
這讓我想起了劉翔,在退役後兩年的17年採訪時,說的話"按我的性格退役只需要和身邊的朋友說下,微博發下就可以了,但是你懂的,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有些東西久久不能平復,即便都已經形成了"十年了,我們欠劉翔一個道歉"的句式,但還是有些話不吐不快。
作為一個80後,在我的記憶裡,真正稱得上舉國歡慶的日子,一共有兩個。一個是01年10月7日的韓日世界盃預選賽,那句"我們出現了",到現在還記得比賽結束是21點22分,那一刻,我彷彿聽到了全世界的怒吼,窗外升騰起來的煙火,讓大晚上的天空亮如白晝。距今已十九載,久到王興出來開噴國足,久到聶衛平說起往事,後悔開了那瓶價值千萬的茅臺,但我想說,我們處在這個時代,我們是幸福的。
否則棋聖這輩子都喝不上那瓶茅臺,至少我們還曾經見證過歷史。還有一個,就是04年的雅典,8月28日的凌晨2點34分,主持人楊健聲嘶力竭的嘶吼"劉翔贏了,劉翔贏了,劉翔創造了歷史,一個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人,成為了世界飛人。"不知道那個晚上,有多少人見證了歷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夢中被驚醒,然後肆意地狂歡。我永遠都忘不了,劉翔跳上領獎臺,展開五星紅旗的那一刻,那是一股子熱血直衝腦門的感覺。
這種記憶也許不可能再有了,因為年少的英雄都在老去,而我們也都不再年輕。這種期待和衝動應該也不會再有了,那種沉默多少年後的吶喊,那種衝破所有枷鎖後的暢快,那種揹負期望悲壯折翼的痛苦,都像青春一樣,再也回不去了。很多人說,欠劉翔一個道歉,是社會理智的迴歸,但我想說,我們缺的真不是一句道歉,我們缺的是一句感謝,感謝他讓我們嚐到這個時代的榮耀,感謝他讓我們陪他走過的這一段傳奇,也許劉翔之後,再無"劉翔"!
除了04年他達到巔峰以後的那本自傳《我是劉翔》以外,劉翔的專訪一直很少,圍繞著他的各種爭議和折射出的問題,估計也不可能出現劉翔的自傳電影了。作為一個時代的符號,我覺得魯豫的一句話說的很貼切"他會從始至終,時不時就會有一些哽咽,也會有一些眼眶發熱,我在想那這個人,他肯定經歷過太多了"。
他一直揹負著太多,即便是在退役的時候,也被說成是裹挾,也被說成是傀儡戲裡的提線木偶,甚至有港媒直接赤裸裸地說"劉翔退役儀式充斥虛偽矯飾 只有眼淚是真的"。這個業餘愛好喜歡收藏變形金剛的大男孩,這個在教練孫海平眼裡喜歡玩也會偷懶的得意弟子,這個總是做著各種鬼臉卻用豪言壯語讓整個民族振奮的少年英雄,最終的結果,到底是英雄稀缺的悲哀,還是英雄落寞的悲哀。
也許是他成名太早了,也許是他取得的一切來得太快了,不到25歲就完成了個人在世界大賽的全滿貫。讓所有人急不可耐地為他貼上民族英雄的標籤,把他抬上史無前例的高位,當他成為勝利的代名詞的時候,所有的悲劇其實就早已寫好了劇本。當他身背1356這個號碼牌出現在賽場的時候,他就代表13億人,56個民族,即便是沒有後來的退賽,這份重量也足以壓垮掉這個25歲的大男孩。
當他輕裝簡行,在雅典奪冠的時候,我們對他的期望只是一塊獎牌,一次歷史性的突破。但回到北京,我們要的,是他大殺四方,所向睥睨,用孫海平的話說,"2008年劉翔肯定拿冠軍,這肯定是整個環境,就造成了這麼一個結果。必須拿,必須要拿。"別說什麼你哪怕爬,也要爬到終點這種鬼話,那只是失望和憤怒之後找到的宣洩點而已。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故事裡面,而這個故事的結尾,不允許失敗。
誰在乎這個人是不是劉翔?誰在乎他之前曾經創造過多少榮耀?我們只知道他是一個符號,因為那個晚上凝聚著全民期待,是一場計劃好的舉國狂歡,不誇張的說,這種必勝的信念,在那個晚上儼然成了一種信仰。他的御用記者冬日娜賽後說道:"當年雅典大家有多愛他,北京就有多恨他!"那是種信仰崩塌的感覺,讓所有人甚至不願意相信是真的。
魯豫在採訪的時候,說過一個假設,如果你在04年退役,是不是就會特別完美。劉翔的回答是"那不可能啊,我放得了我自己,別人放不了我。",然後,魯豫說的那句"你沒有辦法,你沒有辦法,這就是每個人的命",這句話是如此的真實,還有殘酷。
從很多方面看,劉翔是不成熟的,他從來沒有說不的想法,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抗爭的念頭。從他04年奪冠回國開始,他當時最真實的想法,是一切太可笑了,怎麼一切都變了。"你已經不是你自己,很多東西,你不想做的你也必須要去做,你必須讓自己很開心的投入",這是他父親當時對他說過的話,也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
但是他覺得自己不太喜歡去做很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還是比較喜歡過安靜的生活,比較喜歡過自己的生活。他曾經也坦言過,自己是比較會緊張的人,緊張的時候不光是手會發抖,站著的時候也會抖,但他在鏡頭前,流露出來的,永遠是自信的笑容。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是人終究會犯錯。就像他被關注的感情,當時前妻葛天和現任吳莎的那一場撕逼大戲,很難理得清背後的真相,但大體逃不過劉翔是媽寶男和優柔寡斷的結論。因為劉翔曾經在公開場合說過"如果父母跟我有不同意見,那就聽父母的,換"。
和吳莎戀愛多年後,卻選擇分手與葛天閃婚,在離婚5個月後,又突然和吳莎複合,無論是否是外界推斷的感情不合,還是關於這段狗血三角戀情的種種揣測,至少劉翔在那個時間點上,他的感情是不成熟的,他也會衝動,也會犯錯,那是2014年以後的事。
談論劉翔的感情,只是想說正是這個也會在感情中搖擺不定的男人,也會因為比賽緊張到發抖,也會因為被各種高規格的排場搞到手足無措的大男孩,卻硬生生地被造成了"神",有誰知道,他也有著"如果有人超越了我的話,我也想不練了"的傲嬌。
08年之後,劉翔有認真考慮過退役的問題,甚至考慮過是不是該抽個煙,喝個酒,他只是想叛逆地去不用考慮太多。但最終,煙沒學會,酒也不敢喝醉,他希望有人能夠揍他一頓,因為他都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生活,他不知道大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跟四年前如出一轍。
很難想象當時他是如何度過的 ,他沒有逃避,他上網,看新聞,逼著自己看奧運會的鏡頭,讓自己接受,因為這是事實,必須讓自己接受。那時的他立下過誓言,"以後不要再發生這樣的情況,就算發生的話,一定不能以這樣的情況結束比賽"。在奧運會結束4個月後,他經歷了人生的第一次手術,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只能習慣性的做鬼臉。
後面的結果都知道,手術很成功,如果他知道自己將在4年後的倫敦,將重演08年北京的悲劇,也許他更希望這次手術失敗。在經歷13個月的康復訓練以後,他憑藉的都是一股子不甘心,所以他的心態很平和,"現在就算跑14秒我也要去比賽,我覺得我現在站在跑道上,我就是最棒的。"
重新出發,只為了一個運動員的尊嚴,只為了不想讓自己留有遺憾,不管結果是13秒5,還是13秒15,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但最後他還是錯了,錯在他回到巔峰太快了,快到趕上了倫敦,快到那年重回11米欄的榜首,快到在奧運會前以12秒87平了世界紀錄,而這一切就像一個宿命的輪迴。
12年的倫敦,他遵從了自己的誓言,即便跟腱傷了,他仍然單腳跳過了終點。為了參加這場比賽,他即便腳傷復發,即便在比賽前4天打了封閉,但他還是咬牙上場,也許戰"死"沙場才是所有人的期望,當他親吻欄架的時候,那是對過去的不捨,也是對自己的一個交代。
魯豫說過一句很殘忍的話,"你跟腱斷的那一刻,你自己內心很釋然,但你其實特別希望,我們能夠親眼地看到感受到"。很難想象,這是曾經亢奮到語無倫次說"我,奧運會冠軍,夢想終究會變成現實"的劉翔,這個中國的驕傲,竟然卑微到只是希望讓大家相信他盡力了。
那個希望能夠延長自己的職業壽命,那個希望讓自己的職業巔峰能夠更持久些的少年,選擇以這種悲壯的方式收尾。最終還是被戲稱為"影帝",被認為是"作秀",就跟四年前他被譏諷是"劉跑跑","騙子"一樣, 儘管他早就已經表示"不管取得什麼成績都會平靜面對,只想奮力一搏",但誰信呢?每個人只期待王者歸來。
也許對劉翔而言,08年傷病後難回巔峰,成績一直差強人意,然後默默地被公眾遺忘才是最好的選擇,然後偶然記起,那個曾經的身影,那些曾經的豪言壯語才更值得紀念。但他偏偏沒有,即便不成熟,但他卻有著自己的堅持,就像他08年說過的那句話"我喜歡跨欄,我也很珍惜她,我還會回來的。"
劉翔其實不需要這種遲來的道歉,他已經能夠有"雖然我跑得很快,但是又有什麼用呢?"這種釋然,同樣的也有"誰都想替我說兩句,一旦發生了事情之後,誰都不想替我說幾句"這種感悟。很多事情都很無奈,不是對他個人怎樣,而是隻能這樣。
他不後悔,因為又有多少能像他一樣。在揹負了多少年罵名和爭議以後,他終於可以做自己,而不是所有人眼裡的"劉翔"。只是,不知道還需要等待多少年,中國才有可能出現下一個"劉翔",也許到那時,已經找不回曾經的熱血,所以,謝謝你,劉翔,與你處在一個時代,是我的榮幸。
這就是我眼中的劉翔,如果喜歡就狠狠地點贊、關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