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款跑車駛上兩條不同的跑道,一輛成了帕克,另一輛成了威少
託尼·帕克帶球過半場,耳邊響起的除了馬刺主場熟悉的加油聲,還有來自場邊那熟悉的怒吼聲。暫停時刻,波波維奇果然一馬當先,像拳擊手熱身一般地揮舞雙臂、口吐芬芳地直奔帕克而來。
馬努·吉諾比利還以為波波維奇在衝自己喊話,正準備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當他發現老爺子的目標又是帕克時,就頭也不回地直奔板凳席。
帕克顯然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主教練的怒火,29歲的帕克非但不低頭認錯,甚至膽敢向主帥還擊——只見帕克轉過身來,兩手一張,開始朝著波波維奇“吹鬍子瞪眼”。
在此之前,帕克18投26分,全場最高。
比賽結束後,花西裝克雷格·賽格專程採訪帕克:“作為本場比賽的高光球員,為什麼波波維奇還要訓斥你?”
帕克笑著回答:“這沒啥,他已經吼我11年了。”
賽格接茬:“歡迎回到菜鳥賽季。”
這場球發生在2012年的5月31日,馬刺對雷霆的NBA西部決賽G2,雷霆試圖用換防來堵住帕克的突破,迫使他用投籃解決問題。雷霆的布魯克斯教練賽後表示:“那些投籃是你得忍受的,那些是我們給他的東西。威斯布魯克和其他後衛們限制得非常棒,總的說來,我們真的控制住了他。”
只不過雷霆這次給得有點太多了:帕克打出了系列賽最佳表現,全場26投34分,其中只有1分來自罰球線。
投到下半場,帕克招來了雷霆的雙人夾擊,這種超巨待遇自然引出了更多空位,於是丹尼·格林和吉諾比利接過帕克分球,施施然投進關鍵三分,澆滅了雷霆三巨頭掀起的反擊火焰。
很難說23歲的拉塞爾·威斯布魯克防守有多糟糕,他那時還沒養成“漏掉對位搶籃板”的壞習慣,防擋拆也算是判斷準確、腳步積極(2012年的威少和哈登都還在防守平均線以上)。
事實上,威少那場並沒有給帕克多少空位機會。除掉G2這一場,帕克整輪系列賽打得也沒有那麼拔尖,更何況在這場高光表演之後,馬刺就慘遭四連敗回家釣魚。不過就算去掉這一場,帕克41%的命中率也優於威少整輪系列賽的37.8%——在那輪系列賽中,雷霆發揮第二好的,其實是替補席的詹姆斯·哈登。
從某種角度來說,威斯布魯克和早期的帕克頗為相似:速度極快、突破第一步的爆發力極強、都是反擊快攻的好手、外線投籃和組織能力都不成熟......以至於球迷一邊感嘆他們的優勢,一邊數落他們的短板,無不盼望他們早日成為理想中的完美核心,可謂“愛之深,責之切”。
威少的身體素質和爆發力,以及帕克的近筐手感和禁區內腳步,就算在NBA控衛的歷史上也少有敵手。但兩人欠缺的正好是對方擅長的——帕克的傷基本是長期消耗磨損所致,而威少卻像機器人一般,返廠大修就約等於原地升級;威少的突破上籃經常用力過猛滑出籃筐,時至今日依然有遠射不穩的問題,而帕克在2005年調整投籃手形之後,從三分線內一步到籃下火力全覆蓋,一度在禁區投出了中鋒級別的終結效率。
所以命運有時候就像雷霆的防守戰術那樣公平:在剝奪你一些東西的同時,還會給你別的東西。
“好球員總是對手給他什麼,他就拿走什麼。託尼就是這麼做的。”波波維奇在2012年次輪戰勝洛杉磯快船後說。
面對不同防守策略,運用自己豐富的武器庫逐個拆解、懲罰,在對賭遊戲中迫使對手改變策略。這是頂級攻擊手的必備要素。
巔峰期的帕克做到了這一點,一度打進年度MVP榜的前幾名。而威少看起來有些不太穩定——他不是沒打出過這種“無解”的感覺,尤其在2016-17常規賽,那些匪夷所思的追分和絕殺,都在給他的MVP名號添磚加瓦。但2017年夏天一過,威少就深陷會場無法自拔,三天一小會,五天一大會,比波波維奇開帕克的會還要狠辣無情。
當威少找回近筐手感和跳投準心的時候,他幾乎就是高壯不減速版的帕克;但是當他準心不穩、CPU發熱過載的時候,雙眼就像忍者神龜一般,暫時被一塊紅布蒙了起來。這柄雙刃劍實在過於鋒利,以至於球隊和觀眾不得不忍受“搖骰子”一般的選擇——是剝奪你一些東西,還是給予你一些東西。
和完成度極高、才華橫溢出來的蒂姆·鄧肯與馬努·吉諾比利不同,帕克算是養成型領袖的典範,正如他本人所說:“波波維奇總是在催促我快點前進。”
現在想來,其實帕克受到的待遇才是獨一份:幾乎沒有一個球員在成為球隊前二得分手之後,還被主教練如此嚴厲對待。布魯克斯教練在談及威少時就表示:“我非常尊重他,因為我知道他付出了什麼。”就算威少在2016年西部半決賽G1漏給一記帕克空位跳投,比利·多諾萬教練也沒有像波波維奇那樣衝著威少怒目圓瞪。
波波維奇似乎在帕克身上發完了所有的火氣。帕克曾公開羨慕馬刺那些新人後衛,因為“波波維奇再也不會像訓斥我那樣去訓斥新人了”。
很難說這種“嚴苛的愛”會結出怎樣的果實,也不是誰都有帕克的大心臟和好心態。所以馬刺還是幸運的,他們用這種方式養成了一個球隊核心,和鄧肯組成十五年如一日的擋拆夥伴,一直用到2018年,成了“送第一後衛回家”的冠軍守門員。
而另一方面,同樣是小球市的雷霆依靠王炸們的天賦一度接近頂峰,但運氣似乎始終不在他們這一邊,威少和雷霆的體系風格也算不上成熟穩重。他在生涯頭幾年就展露出大包大攬的潛力,但CBA外援約瑟夫·揚會告訴你,就算包下全隊四分之三的分數,也不一定能贏下比賽。
於是打了12年的威斯布魯克,從“威少”打到“威中”。在重回哈登身邊、經歷了賽季前半段的三分狂鐵之後,才找回中投準心,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位置。
在威斯布魯克12年的NBA生涯中,和他過招次數最多的對手,是48場的德克·諾維茨基,緊隨其後的就是47場的託尼·帕克。
兩人過招甚至打出了心得,威斯布魯克面對帕克會更頻繁地用背身進攻,帕克則會相應增加無球擋切的頻率,以至於威少一打馬刺就像安裝了降溫風扇,就像帕克所說:“拉塞爾很有天賦,我必須每一刻都全力以赴。”
回到2012年,23歲的威少先後輾過了34歲的傑森·特里和38歲的傑森·基德,以及塞申斯和史蒂夫·布雷克。而29歲的帕克淘汰了老冤家德文·哈里斯、克里斯·保羅與布萊德索。彼時的帕克和威斯布魯克還沒在季後賽正式過招,兩人都還年輕,都有著冠絕聯盟的速度。
西決前夜,帕克在媒體上公開表態:“威斯布魯克還沒防過我這樣的後衛,小牛和湖人後衛的侵略性可沒我這樣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