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160周年,笔者在发掘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历史细节时,阅读了一些英国历史资料。用这些资料与国内战史对比,我们可以发现更多的历史细节。
在今天的英国伦敦东边的伊斯特本镇,有一座圣玛丽教堂。这座教堂的北侧过道墙上,安放着一个不同寻常的纪念碑,纪念了一位在第二次大沽口之战中阵亡的英国海军中尉。
这座纪念碑写着:“威廉·赫克托·拉森;中尉,26岁;1859年6月25日战死于白河炮台(大沽口炮台);当他指挥“鸻鸟”号(HMS Plover)炮艇时,举着舰队司令的旗帜沉入水中;这个
纪念碑是
他的同僚军官们立的,以表示他们对他的英勇和高尚品德的钦佩。”
“鸻鸟”号小型浅水炮艇的舰长
威廉·赫克托·拉森中尉,正是1859年第二次大沽口之战里英国参战舰队旗舰“鸻鸟”号(HMS Plover)的舰长。“鸻鸟”号在这场战斗中被清军打沉,舰队司令贺布少将也重伤昏迷。
根据英国档案的资料,威廉·赫克托·拉森诞生于1832年,父亲是威廉·拉森(1804-1865),母亲是安娜·简(1807-1860)。他的中间名“赫克托”是他母亲的婚前姓,小威廉是六个孩子中的长子。他的父亲大威廉是一个英国农民,同时也是路易斯旧银行的当地代表。
1855年4月20日,23岁的威廉被任命为皇家海军中尉。不久之后,他被派往远东地区,一直在东南亚地区服役,并成为了小型蒸汽炮艇“鸻鸟”号的舰长。
“鸻鸟”号是一艘“大青花鱼”级木壳蒸汽炮艇,专为在内河和沿海浅水地区设计。这种小型浅水炮艇,是在克里米亚战争(1853-1856年)期间批量建造的,型号和数量很多,例如“大青花鱼”级就建造了98艘。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不少这种“克里米亚”型浅水炮艇或浅水炮舰都被派遣到了远东地区,参加了第二次鸦片战争(1856-1860年)。
“鸻鸟”号下水于1855年9月8日,排水量为284吨,装有一台60匹常规马力(270匹虚马力)的蒸汽机,最大航速7.5节,舰员35-40人。“鸻鸟”号装备有一门巨大的68磅前装榴弹炮、一门32磅前装榴弹炮和两门24磅前装榴弹炮。1859年6月,这艘小木壳炮艇作为英法联合舰队的一员,参加了对大沽口炮台的第二次进攻。
大沽口炮台的第一炮,就打死了拉森中尉
有趣的是,作为参战旗舰的“鸻鸟”号炮艇,其实在英法联合舰队里是吨位最小的。由于大沽口炮台所在的白河(海河)河口水位很浅,因此英法联合舰队只派出了11艘浅水炮艇和浅水炮舰参加直接进攻,其他较大的军舰都只能在远处观战。法国则完全没有派舰出战,只出动了海军陆战队。
英法联合舰队的司令官——英国海军少将詹姆斯·贺布(1809-1881年),出人意料选择了吨位最小的“鸻鸟”号充当临时旗舰,在这艘284吨的小炮艇上升起了司令旗。6月25日凌晨,“鸻鸟”号一马当先,率领11艘英国炮艇和炮舰闯入了白河河口。紧随在后的,分别是“负鼠”号、“庇护”号、“高贵”号等200-300吨级的小炮艇,舰队中相对较大的两艘炮舰“尼姆罗德”号(1042吨)和“鸬鹚”号(860吨),则位于舰艇编队的较后方。
6月25日凌晨开始,英法联军一直被清军布置在白河河口的木桩、沙袋、铁链等障碍物所困扰,而清军却坚守炮台不发一炮,耐心等待战机。
英国舰艇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清理了一系列障碍物后,才抵达了白河河口由木桩组成的主要拦阻线。在这过程中,两艘炮艇“班特勒”号和“欧掠鸟”号未经开战,就已搁浅在了河口的浅滩上动弹不得。
下午2时30分左右,被木桩阻碍的多艘英国军舰,纷纷停靠在拦阻线上。“鸻鸟”号、“茶隼”号和“鸬鹚”号等舰各自忙于移除这些木桩,整个编队已经不成队列。对于沉默大半天的大沽口守军而言,这时简直是天赐良机!
据英方史料记载,大沽口南炮台的左侧炮位首先开火,随后大沽口南北两岸的所有炮台全都开始射击。清军炮火重点瞄准的正是“鸻鸟”号,因为这艘位于最前方的小炮艇,正骄傲地悬挂
着代表
英国皇家海军“中国特遣队”总司令的“蓝色方形旗”。
南炮台开出的第一炮极为精准,不偏不斜打中了“鸻鸟”号舰长——威廉·赫克托·拉森中尉。拉森中尉在一瞬间被实心炮弹打成了两截,当场死亡!
亲友们为拉森中尉制作了精美的纪念碑
第二次大沽口之战,英法联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七艘英军舰艇沉没或搁浅,其中“鸻鸟”号、“鸬鹚”号、“庇护”号均彻底被毁。“鸻鸟”号的死伤最为惨烈,舰上的40人有31人死伤,仅幸存9人。
坐镇“鸻鸟”号的舰队司令贺布少将大腿受伤,被迫转移到二号舰“负鼠”号上。但“负鼠”号也随即遭到集中攻击,贺布少将再次负伤,倒塌的桅杆压断了他三根肋骨,导致其昏迷了过去。
这时,在旁观战的一艘中立国美国炮舰“托伊湾”号,主动加入战局,参加了对“鸻鸟”号等舰艇伤亡人员的抢救。但是,“鸻鸟”号难以回天,在次日凌晨彻底沉没,包括拉森中尉在内的多名英军官兵遗体都随舰沉没。
美国海军方面曾专门有人提到拉森中尉:在开战前一天,试图闯入大沽口的“托伊湾”号也不幸搁浅,得到了“鸻鸟”号的及时救援。当时,拉森中尉还亲自登上“托伊湾”号进行协助,令美国人产生了好感。这也是第二天美国炮舰主动加入战局的原因之一。在战斗中,“托伊湾”号的美国水兵一死一伤。
大沽口战败的消息传到英国本土,已经是两个多月后。9月17日,重伤未愈的贺布少将撰写的一份报告在英国全国报纸上发表。伊斯特本镇的父老乡亲们,包括拉森中尉的父母也得知了这一噩耗。
由于拉森中尉的遗骸永远葬身在于大沽口,所以他的同僚们委托一位雕塑家建造了纪念碑,权当墓碑作为安慰。这位雕塑家叫作詹姆斯·舍伍德,是英国雕塑师协会的成员,曾有34件作品入选英国皇家学院的展出。詹姆斯·舍伍德的作品最终在1862年2月完成,贴在了伊斯特本的圣玛丽教堂的南走廊上,后来转移到了北走廊。
这座纪念碑采用了哥特式风格,碑座下方是一位手持红色盾牌的天使,盾牌上绘制有金色与红色相间的斜纹,中间是一个带有人脸的太阳,这个盾牌式样被猜测是威廉·拉森家族的徽章。纪念碑的碑文刻于白色大理石上,每一个大写字母都用红色标出。碑文的最后两个词是拉丁语“Proelio Occisus”,意为“在战斗中牺牲”。
这位纪念碑的碑文虽然简短,却是1859年第二次大沽口之战的宝贵见证,也从侧面印证了中国人不甘于屈服的历史精神。(作者:陶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