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能力出众却性格阴狠。对亲人如沐春风,对敌人心狠手辣。对不相关的下人和外人,是十足的藐视和践踏。
张道士说王熙凤一针见血,让她“快积阴骘,迟了容易短命”。王熙凤也是《红楼梦》中最不积阴骘之人。以至于曹雪芹拿她与李纨对比。李纨能够先苦后甜[晚韶华],她却青春丧命[聪明累]。正是不积阴骘的体现。
王熙凤不以张道士的警告为然,终究害人害己,更差点害了女儿巧姐儿。而“打醮清虚观”的一个小插曲,将王熙凤阴狠不积阴骘的个性展露无遗。
(第二十九回)凤姐儿知道鸳鸯等在后面,赶不上来搀贾母,自己下了轿,忙要上来搀。可巧有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儿,拿着剪筒,照管剪各处蜡花,正欲得便且藏出去,不想一头撞在凤姐儿怀里。凤姐便一扬手,照脸一下,把那小孩子打了一个筋斗,骂道:“野牛肏的,胡朝那里跑!”那小道士也不顾拾烛剪,爬起来往外还要跑。正值宝钗等下车,众婆娘媳妇正围随的风雨不透,但见一个小道士滚了出来,都喝声叫“拿,拿,拿!打,打,打!”
看过凤姐儿掌掴小道士这一段都会心生不忍。
小道士不过与贾宝玉一般大小,只因藏的晚了疏忽撞到了凤姐儿怀里。如果是个年纪大的只当“性骚扰”,可年纪还小又是无心。王熙凤何其忍心将其“扬手打了一个筋斗”。
小道士被一掌打懵了,平时也不见这般阵仗,爬起来想跑,又被贾家人围个“风雨不透”,一叠声的喊着“拿拿拿,打打打”。
当是时的经历,估计小道士一辈子忘不了,那种绝望无助的心境,随后在贾母让人带他来见时“浑身抖的筛糠一般”也能知道。
原文对小道士没有过多交代,不过就是个插曲。贾母让人带他下去,给些钱不要难为了。就是替王熙凤那一巴掌“赎罪”。老太太一辈子历经人情世故,早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更有同理心:
(第二十九回)“快带了那孩子来,别唬着他。小门小户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的,那里见的这个势派。倘或唬着他,倒怪可怜见的,他老子娘岂不疼的慌?”
贾母说小道士出身“小门小户”是真,“娇生惯养”却未必。哪个父母娇生惯养的孩子会被小小年纪送到道观出家供师父驱使?只有吃不上饭,又不忍心卖了,或者卖不出去(古代女孩更值钱)才会选择送入道观寺庙讨口吃的活命。
小道士父母若有办法,也要自己抚养孩子,活不下去才丢了孩子在道观。小道士大多是孤儿一个,又哪里会有“老子娘岂不疼的慌”!
不过,贾母能一瞬间反映出这么多内容,王熙凤何尝想不到?其实,作者写贾母的拦阻,就是对应着王熙凤的扬手就打。
品贾母荣华富贵一生,再看王熙凤“机关算尽,反算了卿卿性命”。差的是两人心中的怜悯之心。
贾母心有慈悲,怜悯小道士娘生父养。王熙凤没有怜悯心,她打小道士,就像在对一头牲畜而任意践踏。
贾母等于用一生的荣华富贵,借由小道士被打的一个巴掌,教化王熙凤错了。要她心存善念,可惜王熙凤执迷不悟,没有福气,当然也就完全“看不懂”贾母深意。
对王熙凤豺狼心性,原文有多处点评。
周瑞家的说她:“就是对下人严苛些”。
小厮兴儿说她:“面上一团火,心中一把刀”。
她自己也不光对小道士狠,家里的丫头有与贾琏多看两眼的就被她打成“烂羊头”。
她打小丫头:
“扬手一掌打在脸上”
“这边脸上又一下。”
“回头向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向那丫头嘴上乱戳……”
“说着也扬手一下打的那丫头一个趔趄……”
“回身把平儿先打了两下……又把平儿打几下……”
想出的惩治别人的办法也极其歹毒:
“叫两个二门上的小厮来,拿绳子鞭子,把那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
“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
王熙凤一桩桩恶行,不说罄竹难书,更令人发指。打小道士不过日常品行。在别人地盘尚且如此嚣张歹毒,在自己家里该是何等模样?周瑞家的说她“待下人严苛些”,哪里只是“严苛”二字。
小道士被打的惶恐、无助、害怕、绝望,那一刻哪有不想爹娘的道理?王熙凤也是为人母的。有朝一日她的女儿巧姐儿被如此对待,又当如何?所以[留余庆]才有“劝人生,济困扶穷”,就是要多积“阴功”。
王熙凤一生只做了一件好事,就是接济了刘姥姥。这点不算阴骘的好事给女儿巧姐儿留了“余庆”,也反衬出她到底损了多少阴骘,才会“一场欢喜忽悲辛”,丢了“卿卿性命”。
现在很多人认为王熙凤积了阴骘是错误的。她若积了阴骘不至于结局那么惨。她接济刘姥姥,不过是给巧姐儿留了一点“余庆”。那点阴功救不得她自己,还主要是刘姥姥知恩图报的结果。
所以,王熙凤是典型的反面教材,不积阴骘终究会报应临头。
文|君笺雅侃红楼
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