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外看重女德的年代,女子一生只能从一而终,为了那个自己嫁过的人,无关于爱。一旦有了“矢德”的行为,虽然,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人们的唾沫星子就足以把一个人给淹死。
唐代三位著名女诗人之中,最早也是死得最不幸的就是李季兰。
李季兰出生在一个温柔富贵的时代,人称“开元盛世”。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李季兰,而叫李冶。这位姑娘不仅生得风姿绰约,而且,颇通音律,又会舞文弄墨,一时间名噪天下。
六岁那年,一首《蔷薇》改变了她一生的轨迹,因为这里面有一句:
“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已看云鬟散,更念木枯荣。
鞞鼓喧行选,旌旗拂座隅。
不睹河阳一县花,空见青山三两点。”
“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架”同“嫁”,小小的年纪,懂得什么就想着嫁了?莫非,女儿已经情窦初开,日后定不是守得住妇道的人。这可真是个莫须有的罪名,李冶不过是就事论事,就被安上了这样的罪名。
就在五十年之后,另一个八岁的名叫薛涛的小姑娘因为一句“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就被父亲怀疑将来会迎来送往。后来,其家道中落,薛涛被逼良从娼,仿佛一语成谶一般。此时,李冶的父亲怕女儿将来为自家门第蒙羞,就在她十一岁那年把她送到了道观里。
在唐朝,女道士可是个极其受欢迎的“职业”,不少公主都愿意在未婚的时候披上道袍。不过,大多数人不过是借着风雅之名,大行周公之事罢了。李冶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变成李季兰的,从此,她也成为了这个大染缸里一抹靓丽的色彩。
不过,她终究和那些出卖色相的庸脂俗粉不可同日而语,凭借着其得天独厚的资质和幼年时沉淀的底蕴,她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位女诗人。按理来说,李季兰才情不下于鱼玄机和薛涛,但是,却不如后两位在我们的心目中来得清晰。
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女人有才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如果,没有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做点缀,她就永远不可能大放异彩。甚至,她可以没有才情,只要她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有可能会帮她名垂青史。
鱼玄机因为温庭筠为流芳,薛涛因为元稹而扬名,可是,没有人让李季兰留下自己的烙印。所以,李季兰的一生比任何人都要可悲,因为,她甚至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一生清白了,很多时候,爱与不爱都会被世人诟病。更何况,她自己也并不是那么无辜。
第一个和她传出绯闻的人是陆羽,就是被我们奉为“茶圣”的那个人。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陆羽,所以,无须忠于他。不久之后,她就和陆羽的好朋友皎然有了一段风流韵事。李季兰做了一件极其伤天害理的事情,因为,这个皎然是个佛门弟子。
李季兰写给皎然:
“古岸新花开一枝,岸傍花下有分离;
莫将罗袖拂花落,便是行人肠断时。”
皎然写给李季兰:
“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
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李季兰写诗勾引皎然破坏佛门戒律,是对佛祖的大不敬,面对一个如此色艺双绝的女子,皎然不会不动凡心。但是,他需要故作姿态,虽然,唱和了一首诗给李季兰,但却并未表明自己的心意。皎然并不是唐僧一般坐怀不乱的人物,李季兰自然也不会是痴情的女儿国国主。
所以,在爱情这件事情上,李季兰看得格外淡,因为,她的前辈鱼玄机曾经告诫过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如果你愿意,我自然会用尽我所有的风情去满足你、温暖你。但是,现在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没什么好纠缠的,这就是李季兰。
可以说,她活得太过于清醒了,所以,就不会相信爱情了。从此,她与旁人再无爱恨瓜葛,所以,她的故事里少了缠绵悱恻,让人不会有心思去欣赏。
不过,她的芳名传到了当朝皇帝的耳朵里。那时候,她已经褪去了青春貌美,她连徐娘半老都算不上,因为,她已经是个老妪了,不过,仍然保存着少年时的风韵。之后,她奉旨入宫住过一个月,在此期间,唐玄宗曾称赞她为“俊媪”。
这一下更了不得了,李季兰比少年时更加声名鹊起,可是,这盖世的名声却将她彻底葬送了。至于天宝年间,唐玄宗已经不是那个朝乾夕惕地帝王了。所以,藩镇割据,民怨四起,内忧外患。这个时候,朱泚谋反,为了名正言顺,就找名士来证明他的合法性。
这个时候,李季兰的名声可以和李白相媲美了,她自然也在这“名士”之列。其诗意是以五德终始的一般说法歌颂新朝,说:“天下归心,祥瑞频现,天地含育,生民逍遥。”内容是歌功颂德的习惯套路。
但是,其后果可想而知,唐德宗平叛之后,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为乱臣贼子歌功颂德的人。于是,李季兰的生命就因此而结束。在时代的剧变前,任何个人都很渺小,每一个微小的个人,都无法如事变平定后的结论般选择自己的人生。
追究李季兰的真正死因,仿佛就是她如雷贯耳的名气。最后可以说,她算是跳出了女子死于爱情的怪圈,却没逃过女子殉于名声的桎梏。
而关于李季兰结局的另一说法:唐赵元一《奉天录》载:“…时有风情女子李季兰上诗,言多悖逆,故阙而不录。皇帝再克京师,召季兰而责之,曰:‘汝何不学严巨川?’有诗云:‘手持礼器空垂泪,心忆明君不敢言。’遂令扑杀之。”
这首词写她奉召离乡之一刻。
参考资料:
『《李季兰因写歌颂诗而丧命》、《太平广记》卷二七三引《玉堂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