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意气风发的顺治帝在昌瑞山一带行围打猎,被眼前灵山秀水所震撼,停辔四顾,“此山王气葱郁,可为朕寿宫”。于是,自顺治十八年始,至光绪三十四年终,清东陵营建了247年,跨越了两个世纪,最终成为我国现存规模最宏大、体系最完备、布局最得体的清代皇家陵墓建筑群。
清王朝早已经成为历史,埋在清东陵的161位帝、后、妃及皇子公主们,无论生前多少荣光,如今,也都化成了一堆白骨。而几乎与清王朝相始终的清东陵,却在砖石瓦木间,写就了一个王朝的美感。
天人合一的境界美
“天地与我并存,万物与我为一”,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有着天然的美学品格,同样主导着中国古典建筑美学,成为古人建筑思维的一种自觉意识,创造出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之美。这种美,在故宫、园林、民居中都有体现,在清东陵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天人合一”的思想在清东陵体现为传统的“风水”,清代帝王在选勘陵址时,以中国传统的“风水学”理论为依据,刻意追求“龙穴砂水无美不收,形势理气诸吉咸备”的山川形势,以达到“天人合一”的意象。
清东陵最初为顺治帝亲定,并未用堪舆家,却是难得的风水宝地。清东陵北有昌瑞山做后靠山如锦屏翠帐,南有金星山做朝山如持芴朝揖,中间有影壁山做书案可凭可依,东侧的鹰飞倒仰山如青龙盘卧,势皆西向,俨然左辅;西侧的黄花山乳白虎雄踞,势皆东向,宛若右弼。陵寝东西两条大河环绕夹流似两条玉带。这个陵区山环水绕,真可谓“地臻全美,景物天成”。
662座单体建筑组成的庞大陵寝建筑群伫立在群山怀抱间,辽阔坦荡,雍容不迫。无形的风水理念与有形的物化自然浑然一体,成为亘古以来最为理想的“万年吉地”。
清东陵以陵寝为主体,以昌瑞山为背景,以松柏河流为近景,沿承了中国传统的对称布局,以中轴线上的孝陵为中心,东侧为康熙大帝的景陵,同治皇帝的惠陵,西侧为乾隆皇帝的裕陵,咸丰皇帝的定陵,并将陵区东、西、北三面巍峨的远山“借”来,作为远景陪衬。
建筑的配置与组合均以风水学中的“形势理论”为指导,从神路起点的石牌坊到大红门到神功圣德碑楼,间距均不过千尺;三者之间的高低、横纵、敞阔、虚实、曲直,种种对比烘托皆以“百尺为形,千尺为势”的尺度进行视觉控制,且将山川形胜纳于景框之中。站在大红门之南百尺北望,通过三孔门洞分别可见大碑楼和左右华表;站在大红门之北百尺南望,三孔门洞又可将金星山、石牌坊分解入画。
清东陵建筑运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施工技术与工艺,采用了最珍贵的建筑材料,造型优美,雕饰精湛,其建筑艺术达到了中国古代建筑的最高峰。在清东陵,有中国现存面阔最宽的石牌坊,五间六柱十一楼的仿木结构巧夺天工;有中国保存最完整的孝陵神路,6000多米随山就势蜿蜒向前;有慈禧陵最耀眼的宫殿,名贵的黄梨花木为木构架,黄金为装饰,三殿贴金4592两,金碧辉煌,极尽奢华。
王朝兴衰的厚重美
清东陵埋藏着一个王朝背后的故事,每一座陵寝都记载着或辉煌或衰败的历史,谱写着或动人或神秘的传说。走进清东陵,静观清王朝的荣辱兴衰,感受清王朝的厚重美感。
顺治皇帝的孝陵是清朝关内第一陵,位居清东陵主轴线上,建筑之多,序列之长,占地之广,体系之完备,在清代陵寝中独一无二。清朝入关后,由于受到了汉族文化的影响,营造孝陵时承袭了关外三陵的规制,而且以明十三陵为模板,融进满族的特色,创造出清陵的基本规制,为后世清陵奠定了基本格局。
顺治崩逝时,清朝还只是在关内站稳脚跟,虽然打开了局面,但还谈不上盛世,经济相对困难。康熙为了让父亲早日入土为安,营建规模宏大的孝陵使用了不少从明朝宫殿拆下来的木料、砖石,这样孝陵的主体建筑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快速建成。
康熙的景陵,记载着康熙一生的功绩,智擒鳌拜、平定三藩、北方遏制沙俄、南方收复台湾。然而康熙的陵寝却修建的相对简单。康熙十三年,康熙正调兵遣将平定三藩之乱,仁孝皇后赫舍里氏生子难产,死于坤宁宫。战火纷飞,康熙特命,“军需浩繁,民力维艰,著将地宫先行修建,其余一应工程候国用充足之日次第举行”。伴着三藩隆隆的炮火声康熙皇帝的景陵于康熙十五年开始营建。
康熙二十年,主体建筑完工,清王朝为孝仁皇后、孝昭皇后(康熙十七年薨)举行奉安大典,开启清皇帝陵中先葬皇后的先河。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皇帝驾崩,雍正元年,康熙入葬景陵。在位61年的千古一帝,陵墓却并没有过于奢华,更多的,是帝王的气魄。
景陵的神路上,乾隆皇帝添建了五对石像生,弯弯的神路,精细的石像生给肃穆的皇陵平添了几许柔美,几许灵动。
盛世君主乾隆的裕陵,在康乾盛世的顶峰时期修建,无论是选料,还是建筑质量,均属上乘,展示着清朝最辉煌的时刻。而裕陵最精美之处,当属它的地宫。裕陵地宫满布佛像、经文、吉祥图案雕刻,八大菩萨、四大金刚雕琢精美、造像生动,单单是这些雕刻的文字和图案,清廷便耗工三年。
咸丰皇帝的定陵,同治皇帝的惠陵,则见证着清王朝繁华的落幕,规制与建筑质量,都大不如其他帝陵。然而,这一座座陵寝,或繁华,或没落,都以砖石瓦木为语言,讲述着属于自己的美。
时光沉淀的苍凉美
曾经的皇家禁地,如今已经对寻常百姓开放。三百年时光的沉淀,百年的砖石瓦木历经风雨,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皇家的威严渐渐削弱,却平添了几分苍凉的美感。
春日的清晨,游人未至,东陵未醒,轻轻的走进清东陵,越过松柏,沿着山路走向山坡,想要一睹清东陵全貌,却依旧只能窥得一二。然而,只是这一二,在云雾之间,亦诉说着无尽的故事,关于王朝的曾经,关于时空的流转。
曾经的色彩斑斓、金碧辉煌已经有些许的斑驳。风水墙外,大红门东,孝庄文皇后的昭西陵,久经风雨,没有了少女的俏丽,却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地面上的砖石,不知道曾经踏过了多少人的脚步,如今,也已经有些残破,可正是这些许的残破,能让人直面时光,触摸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