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新宇
9月10日是教师节,也是我的老师郭继德先生辞世一周年的日子。
老师出生在单县城关武圣庙村,少年失恃失怙,1960年考入山东大学外文系,亲友凑钱,送到济南,靠助学金读完大学,知恩图报,终其一生,耕耘山大。
老师生前是中共党员、山东大学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是山东大学文科学术委员会成员、山东大学校学术(位)委员会委员,自1996年就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待遇,在外国文学研究领域有着很高的声望和影响力。
2015年9月,学生们为先生执教五十周年举行庆祝会,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送匾“从教五十年,桃李满天下”。
我是老师1995级的研究生,在老师门下读书三年,那时候学生少,跟老师相处的时间多,老师治学严谨,我们受益良多。我毕业后从商,虽未能延续衣钵,但文学的种子一直助力我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尽职尽责。
人生百年,似白驹过隙,眨眼老师已离我们而去,“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我年轻时,也是打算着做一枚文学青年的,大学同学毕业后有改行做了律师、商人,直奔财富而去的,那时我没动心。
1994年夏天,我第一次拜见郭老师。
彼时洪家楼校区只有一个朝西的朴素的校门,正午的骄阳烤着路两边的法国梧桐,路的尽头就是山大二宿舍。
院子有些拥挤,老师的家也不宽敞,屋子里满是书,挡住了窗外娑婆的树影。
老师言辞和气,有亲和力,鼓励我报考他的研究生,有种要成就天下英才的豪迈。
1995年,我如愿以偿开启了一段追逐文学梦想的历程。
那时,外国语学院云集了好多位年富力强的教授,还有外籍的富布莱特教授,各个专业的水平都很高,大课互相交流,专业课范围小,则能得到各位老师的耳提面命。
山大的美国文学专业一直在国内有着非常高的影响力,这不仅是得益于研究美国文学的老校长吴富恒先生前期的贡献,也离不开外院许多专家教授的辛勤耕耘。
郭老师给我们上美国文学和戏剧,同时也会加一些专题课。
求学的日子紧张充实,读不完的书,做不完的小论文,天天忙。
老校的图书馆,美国文学研究所的资料室都是我们的知识宝库。
郭老师那时候正是科研任务最重的阶段,也是著作频频面世的时期。
我们读书期间,老师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戏剧研究中心做研究,老师带的专业课暂停,但老师远在大洋彼岸,夜以继日撰写《加拿大英语戏剧史》期间,仍抽时间写信详细指导我们的学习,让学生感觉到老师不仅是在学术上指导我们,而且是远隔万里,仍以言传身教影响我们。
那封老师写于1996年10月14日的信,陪着我在济南搬了七次家,一直珍藏在书箱里,一页纸的书信,既有学业的叮嘱安排,又有对其他同门的关怀。
每次打开,都能体会到老师的拳拳之心,令人感动。
老师重视科研,平时上课,多是点题,强调功夫在课外,督促我们课后好好读书,写文章才能言之有物。
这一点在我们最后写毕业论文时特别有用。
老师鼓励我们根据自己的兴趣选题,对我们选择的题目,老师会提出自己的建议,指导我们研究的视角,题目设定的大与小,需要的理论支持,整体的框架结构等。
这样,我们费劲去读理论、读文本、读评论,就不会走弯路,所读的都能有助于论文的完成。
思想性、创新性有了,然后就是每个人的文字组织水平和写作规范了。
初稿出来,交给老师,当收到老师一字一句用红笔修改的论文,惭愧之余,我们也学会了如何从细节处下手,按照文字规范认真对待写出来的文字。
经过了研究生论文的锻炼,体悟着老师榜样的力量,奠定了我们一生写作的态度,这影响不能说不大。
比起郭老师在学术上的严格,记忆中与生活相关的花絮就都与师母有关了。
师母关心每个学生的衣食住行、男女朋友。
上学的时候,条件艰苦,食堂饭菜的口味也一般,师母定期召集全部的研究生到家里吃饭。
老师家里空间有限,但大家一起其乐融融,体会到了被当做孩子督促关照的感觉。
我和妻子结婚时,不像如今这么隆重,就是跟同学和认识不久的同事们一起,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父母都在老家,郭老师和师母作为我的父母出席,我妻子的导师李乃坤老师和师母作为女方的父母出席。
我单位的工会主席在致辞时说:我们的婚礼非常特别又有意义。
即使现在看来,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了。
结婚20多年,我们谨记着在长者面前的誓言,凭借着他们满满的祝福,平安走到了今天。
我们每个年节都到老师家里一坐,听师母拉家常,约略知道老师年轻时候,坐十几个小时的敞篷车,在寒风中一路颠簸着从单县搬家来到济南,在筒子楼里一住经年的往事;
晓得了老师一心做学问,两个孩子都由师母带大的艰辛;
也晓得了面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毁誉的千古难题,老师都以智者的态度,既超然度外,又从大局出发积极奔走,如《诗经•国风•黍离》所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老师年纪大了,住过几次医院,身体不如从前,师母担心累坏了身体,不让操很多的心,老师闲不住,仍坚持在外院上课。
我平时工作忙,周末时候,偶尔在小区的花园里,看到老师端坐在夕阳里,仍在思考问题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颤动,原来每个人都会变老的啊!
老师在山大执教五十多年,他不是去创造纪录,而是面对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地方,学术早已融入他的血液,是他的生命。
正如外国语学院王俊菊院长说的,老师是倒在教学科研第一线的。
2020年6月份,老师已行动不便,无法出门,但他仍坚持在网上参加了一位博士生的答辩后,才去了医院。后来治疗效果不错,转到了康复医院,再后来因为炎症,又转回齐鲁医院,直到9月10日辞世。
老师辞世前已经昏迷了好几天,应该是上苍念及老人家一生从教,让他在教师节这天凌晨安静地离开了他热爱的人和教育事业。
2020年10月,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和山东省外国文学学会联合主办的郭继德先生追思会在洪家楼校区外院会议室举行。
追思会采用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参加的嘉宾有国内知名的专家学者,有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领导和同事,以及来自全国各地郭先生的弟子70余人。
在追思会上,大家回顾了老师的一生,回顾了老师对外国语学院的学科建设、学生培养等所做的卓越贡献,感怀老师几十年来对美国现代文学研究所的情感和为之付出的心血,回忆老师与人交往的轶事与感人时刻。
老师的墓碑上刻着执教五十周年庆祝活动时的一段话,用来评价老师辛勤耕耘的一生,十分恰当:
五十载白驹过隙,可堪慰者,耕耘山大,灼灼其华;
半世纪栉风沐雨,看后来者,报效国家,青出于蓝。
以此纪念我的恩师郭继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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