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各国政府中央都使出浑身解数,以求达到对地方的控制。有的国家像中国一样,建立了完善的体制,也有的国家像法国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一样,通过在巴黎凡尔赛宫搞各种各样的高端时尚,把贵族们骗到巴黎醉生梦死,乐不思蜀 ,最后中央成功把手伸到地方管理上去。
这两种办法好是好,也确实有效。但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太烧钱了,巴黎今天之所以会成为时尚的代名词就是因为当年路易十四的这个政策导致的,可见当时他在这上面投入了多少资源。
贵族与集权的结构性矛盾
鱼与熊掌,难道真的不可兼得吗?难道就真的没有省钱的办法,还真有。为我们提供这一宝贵经验的是日本的德川幕府,公元1615年,日本战国时代结束,德川家族后来者居上,开始了长达250多年的幕府统治。德川家族坐稳江山之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当年跟他一起打江山的功臣。
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肯定是不行的,这些人都是大大小小的贵族,全都是自带干粮打天下的,在地方上有完全独立自主的税收权行政权和军事权。所以想要集权,上面一根针下面千条线的官僚体制是行不通的。那能不能够像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那样,搞银弹政策,通过收买把贵族们都搞定,这也是不行的,日本是一个岛国资源贫乏,能够打出一个统一的政权就已经是万幸了,哪来那么多钱去收买他们?
可稍微熟读历史的朋友们都应该知道这种贵族政治,是存在极大隐患的,扩张初期大家还能够一起做蛋糕,相安无事,可等到扩张完成之后就要面临分蛋糕的问题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做到公平公正的,大家都会觉得自己分得少就一定会打起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分的公平,那也会看上别人手里的蛋糕,毕竟多多益善嘛?在这种情况下诸侯混战是不可避免的结局,看看同样是分封的欧洲就全明白了。现在的日本面临的就是分蛋糕的问题,难道战国时代刚刚结束就又要开始了吗?这是一个结构性问题,看起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故乡政策,穷则思变
在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恶劣的环境逼迫德川家族去搞政治创新,而且还真让他们给搞成了,这一套创新下来,足足给德川家族带来250多年的江山。他们想出的办法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故乡政策。
首先我规定啊,诸侯国的王位,只能够由嫡长子继承。这个没什么难度,嫡长子继承制的优越性,不用多说。接下来我规定,每个诸侯的嫡长子和他们的正妻都要到首都东京来生活,这是要捉人质吗?要是真的这么想那就太小看德川幕府的格局了,真正下定决心要造反的人是不会在意妻子跟儿子的。
你想啊,德川幕府名义上跟各个诸侯国是君臣关系,但实际上就是国与国的关系,只不过德川幕府是当时日本最大,最强,最发达的国家而已,首都东京更是全国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和文化中心,相比较之下,其他诸侯国就相当于乡下二三线城市,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在这种地方生长,那就很容易会耳濡目染,等到他再回到乡下继承王位的时候,就会突然发现跟那些乡下人没有共同话题,我是首都人瞧不起你们这些人。看看今天那些留洋海归就明白了。这样一来上下级就不能够同心同德,不发生内斗就已经是万幸了,更不要说去造反。除此之外,统治者在感情上还会更加倾向自己的“母国”。
还有啊!就是这些统治者们从小都在东京长大,突然之间回到家乡继承王位,他手上没人啊!这样一来他对“”母国”的依赖性,不就更强了吗?当然了,你也可以从小就组建一套自己的小班子,可这个小班子,必然也会是“母国人”,那样一来,矛盾反而会更加激烈。
提倡奢华,耗其钱谷
当年周武王和八百诸侯在孟津会盟,以弱胜强打败了商纣王,周武王面临的是一模一样的问题,手底下的人太强大了,不能够硬来。于是他向姜太公问计,姜太公给出的答案是设计繁杂的礼仪,消耗他们的时间和金钱,让他们没有能力造反。
德川幕府的这个政策其实也起到了一模一样的作用,以前日本人学习唐朝的文化,也设立了尊卑礼仪等级制度,不同等级的人,房子有多大,穿什么衣服,出门用什么样的车,都有明文规定,现在德川幕府规定,全都废除了,你们可以自由建造房子,无限量购买豪车。
贵族最讲究的就是面子,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啊!各个蕃国的继承人都聚集此处,代表的是各自国家的体面,不能让别人比下去啊!于是他们的疯狂扩建房屋,而且由于日本是个灾害频发的国家,他们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所以为了预防灾害,每个贵族至少都配置了三套房子。
最后发展到什么程度呢,这些人的住宅面积居然占了东京的85%。所以你去东京旅游就会发现那里的公园特别多,这些都是当年贵族们留下的豪宅。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日本人炒房地产,最后炒到东京的地价,能够买下整个美国,跟这个不无关系啊。
房子建起来了,那周边的公共配套设施,总是要有的吧,比如说马路啊,排水系统啊,桥梁啊。水渠啊!本来这些东西都是政府的事,但德川幕府耍赖皮,我没钱,不干。既然政府不干那就只好贵族们干了,总不能够屋里第一世界,开门第三世界吧。于是在德川幕府的刻意引导之下,修建公共设施也成了一件攀比面子的事,贵族们纷纷踊跃捐款修建公路桥梁水坝。这是用贵族的钱发展自己的经济,然后再去压制贵族,你说他缺德不。最后发展到什么程度呢,贵族们为了攀比面子,每次入京朝拜的使团都有几千人,后来这些人连吃住都是问题,只能够在野外扎营自己打猎,最后还是幕府看不过去,出钱资助他们。你看他们都穷成这个样子了,还造什么反?
总结
德川幕府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看问题要看本质,看本质,你就能够跳脱原来的桎梏。一般人看来,地方造反,是因为有钱,解决方案就是把钱收回来。可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于是战争就不可避免发生了。如果不收地方就会做大造反。这似乎无解。但德川幕府却把问题看得更深一点,地方是有钱,但是有钱也不一定要拿去造反啊,钱可以有其他用途呀,我在这方面做点文章,问题不就简单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