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做个土匪,独霸这方山水,赋税不许进来,风光不许出去,早晨东山采薇,黄昏南山采菊,晚上那树梅影,可做压寨夫人。刘年《湘西》】
喜欢湘西,因为喜欢所以喜欢。
湘西,是湖南省唯一的少数民族自治州。
它有着匪乱,有着荒芜,有着野蛮,有着太多太多神秘的色彩。
八十年代,《湘西剿匪记》和《乌龙山剿匪记》播出后,土匪几乎成了湘西的代名词。
在很多世人眼中看来,湘西的崇山峻岭里都潜伏着很多无恶不作的土匪,良家女子走着走着也许就会被抢去做压寨夫人了。
土匪也是当地很多文人取之不尽的素材和源泉。
我一直活得很散漫,很少关注人事,我知道靠着《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余秀华是被《诗刊》编辑刘年挖掘出来的,但是我不知道刘年是湘西人,更不知道他是永顺人。
某月某日,忽然就看见了他这首写《湘西》土匪的诗歌,一瞬间,喜欢上了这个诗人。
“还想做个土匪,独霸这方山水,赋税不许进来,风光不许出去。”
他笔下的湘西和土匪都很美。
每个文字爱好者的骨子里还是都对故土的人和事有着莫名的喜欢吧,我也一样,很想写土匪的话题,却迟迟没有动笔。
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我最想说的是:
湘西土匪,除了凶残,还有侠肝义胆和情爱缠绵的一面。
湘西被号称“九山半水半分田”。
这个地方荒芜贫瘠,境内多是崇山峻岭,洞穴连绵,特殊的地理环境很适合土匪藏身。
湘西又是苗族和土家族等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民风彪悍,这些人素来不畏强暴, 亦很容易滋生土匪。
历史上,土司换代,各村寨纷争,再加上很多帝王都想着征服这片土地,当地也是战火绵绵,没有停息过。
湘西土匪很多都的确有着“逼上梁山”的一面。
他们没啥依靠,有冤难伸,躲进深山里,占山为王,靠着打家劫舍为生。
盗亦有道,很多土匪也有着自己的规矩。
老弱病残,红白喜事,清官还乡,出家人,赶考人等等都是不会去抢的。
有些仗义的土匪还会劫富救贫,帮助被官兵欺压的百姓。
看完《乌龙山剿匪记》,很多人都会对原型田大榜这个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恨之入骨。
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当地,办了一所玉屏中心学校,解决了本地儿童读书困难的问题。
好男儿志在四方,马革裹尸气豪壮,金戈挥动邀日月。
在抗敌面前,英勇善战的湘西人从不示弱。
来自湘西的文学大师沈从文曾多次提及浙江嘉善之战。
"营长死了连长上,连长死了排长上,排长死了班长上!"
1937年,128师全的师5000多人,靠着低劣的武器和日军血战七天七夜,他们打退了日军几个师团精锐部队的无数次猖狂进攻。
作为淞沪会战的外围战,这场惨烈的战斗牵制了日军的进攻兵力,7天7夜里,日军只前进了11公里,有个日本人曾说过这样一段话:
按照这样的速度,要想占领全中国,起码需要96年。
奉命撤退的时候,这个师牺牲了3000多人,而这些人几乎都来自湘西凤凰。
一夜间,凤凰县城家家挂白幡、户户戴孝帕。
这张老照片是他们应征入伍时候的合影,他们穿着草鞋,包着头帕,手里还拿着火枪,钩镰刀,他们大部分人都死在了抗日的战场上。
他们也曾经被骂为刁民,被骂为湘西土匪。
我相信,很多人都看过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很多人都知道松骨峰战斗打得很惨烈,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些牺牲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湘西去的“土匪”。
贺龙常常说自己是土匪出生,解放初期,湘西有号称十万的土匪。
战乱的年代,这些人亦正亦邪,很多土匪是干过一些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事情。
他们对新政权还是和对以前的朝代一样,选择抵触,解放军47军、46军136师、38军114师等主力部队进入湘西剿匪。
很多罪大恶极的土匪被镇压,有几万的土匪在当地被改造,刚好赶山抗美援朝。
很多湘西土匪就这样被被送上了战场。
土匪姜长禄,在上甘岭战斗中,负伤带着一个连坚守阵地半个多月,美军苦战还是功不下来,直接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吃了迷幻药。
就是这次惨烈的上甘岭战斗,志愿军动用的几个师兵力,最后几乎都全部伤亡,他们大部分都是湘西去的土匪。
土匪张福祥,在老头山战斗中,打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是不愿意撤退。
土匪宋海桥,就是电影《英雄儿女》中高呼向我开炮的战士王成原型。
他们无畏生死,他们是湘西悍匪。
带他们去朝鲜的47军军长曹里怀将军在《湘西剿匪史稿》的座谈会上曾经说过:
“湘西土匪大多是贫苦农民,逼上梁山的。你们想象不到他们在朝鲜打仗有多勇敢。他们打出了国威。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战死了,很壮烈,我常在梦中念着他们。”
湘西土匪,除了凶残,还有情爱缠绵的一面。
中国最后的一位压寨夫人在湘西,叫杨炳莲。
她在15岁的时候嫁给了土匪头子张平,这个人称霸一方,四处打家劫舍,是湘西最凶悍的土匪之一,却对她很好。
他给她修了阁楼,让她和孩子安安稳稳活着。
剿匪的时候,他一个人应该可以离开湘西,逃去台湾,可是他还是放不下妻子和孩子,在家对面的深山逃窜,最后被杀害。
她给很多人说,她是张平明媒正娶的妻子,改变不了他,却不后悔。
1965年,号称中国的最后一个巨匪覃国卿被歼灭,和他一起死在山洞的是他的妻子田玉莲。
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在18岁结婚的当天被土匪覃国卿抢亲,成为了他的压寨夫人。
他们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一起打家劫舍,新中国成立后又一起亡命天涯,在湘西的深山里逃亡了15年。
据说,覃国卿一个人是可以逃脱的,可是他放不下跟了自己多年的妻子,选择一起走向死亡。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
零零碎碎写了这么多,作为一个湘西人,我不得不承认土匪有着凶残的一面。
可是湘西人笔下的土匪都有着美好的一面,其实不是美化。
因为他们也有着侠肝义胆和情爱缠绵的一面。
就这么一个荒芜的地方,日本人也会绕道从长沙过湖北再进重庆,他们多次希望避开湘西。
1945年的湘西会战是中国军队唯一完胜日军的一次战役,这支号称中国大陆上的最后一支日本侵略队伍是在湘西被被歼灭的。
战役中,龙鳞连带领一个连伏击了日军的一个旅团,他的士兵都是清一色的湘西人。
他们在对日战役中,他们在抗美援朝中,都是奋勇当先,无视枪林弹雨,更无畏生死。
他们也有着温暖的一面,也幻想着和倾心的人安安稳稳过一生。
他们是湘西人,也是被很多人耻笑的湘西悍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