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20年12月16日,是贝多芬诞辰250周年的纪念日。
贝多芬
从纪念的角度说,若把100年那样的整数时段当作“大年”的话,50年和10年,只能算“中年”和“小年”吧。
一个贝多芬音乐的爱好者,能够赶上百年整数关,并参与纪念活动,应该是幸运的。可是,我回想了一下,50年前的1970年12月16日,自己及所在的社会处在怎样的一种状态?自己呢,还是个正上着初小的学生,什么都不懂,更别提了解贝多芬了;社会呢,还处在一个不正常年代的中期,贝多芬是媒体和社交上的冷僻词,更别提纪念他的音乐会了。
如今,对于一个“60后”来说,我要撑到下个百年整数关,面临的,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而是生命之门还肯不肯打开的问题。因此,能够躬逢“贝多芬诞辰纪念”的“大年”“中年”“小年”三个时段,尤其是2020年的“中年”,相当可以了。今天,肯定是值得书写一笔的日子。
钢琴独奏:郎朗;指挥:吕嘉 ;协奏: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
我一直琢磨:贝多芬之于那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音乐爱好者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们没有观赏过他的手稿,没有研读过他的总谱,没有系统梳理过他与巴洛克时期、古典时期、浪漫时期、印象时期、现代时期音乐的关系,甚至没有完整聆听过他的全部作品,然而,最终却成了贝多芬的“死忠粉”。
这是怎样的一种痴狂啊!
如果什么都不存在,比如,贝多芬的童年是那么不幸;贝多芬耳聋之后创作出了包括“第九交响乐”在内的一大批杰作;贝多芬听到拿破仑称帝的消息后愤然改写原来准备献给他的“第三交响乐”的封面题词;贝多芬在权贵面前表现得轻蔑无视;贝多芬发表那部一开首就写下“当,当,当——当”从而被认为是“扼住命运的咽喉”的“第五交响乐”;贝多芬为一个音符修改了十几遍的认真……我们还会像现在那样“粉”他吗?
这是无法假设的。
我想,滤去了那些令人津津乐道的“轶事”,贝多芬作为“乐圣”的身份当然会变得更加纯粹:虽然没有标记莫扎特的明媚、门德尔松的优雅,也不会铭刻柴可夫斯基的凄美、马勒的奇拔,但他毕竟是独树一帜的,他的壮丽,无人可及。
不过,没有了这些“轶事”背书的贝多芬,还是被我们认定的“贝多芬”吗?恐怕,我们将面临的最大困境,是无法把自己的生活代入,获得精神和情感上的激励或抚慰;更大的可能,是会被带进“自然,天才可以没有品位,贝多芬便是一例”(德彪西语)以及“贝多芬的音乐在我听来,就像打翻了一袋铁钉,而到处又掉下锤子”(罗斯金语)这样的“坑”中。
这是毋庸讳言的。
在我看来,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音乐巨匠,“十大”当中必有贝多芬;“五大”当中还有贝多芬;“三大”当中仍有贝多芬;“最大”呢?只有贝多芬!至少在交响乐上是这样;更何况,他还有《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和《降E大调第五钢琴协奏曲》!天才的作曲家比才说:“我把贝多芬交响曲置于最伟大之上,最富盛名。带合唱的交响乐对我来说是艺术的巅峰,无论是谁都无权和贝多芬争夺‘巨人泰坦’的桂冠。”《西方文明中的音乐》的作者、现代权威乐评家保罗·亨利·朗说得更直接:“器乐在整个19世纪余下的时间的发展,都是在他的符咒之下,没有一个音乐领域的真正灵魂不是归于贝多芬。”是的,正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舒伯特一直生活在贝多芬的阴影里;勃拉姆斯的《C小调第一交响曲》是向贝多芬致敬的……
前些年,《BBC音乐》杂志组织了当前全球最顶尖的151位指挥家投票选出了二十部他们眼中最佳的交响曲。结果,贝多芬独占5部,其中“贝三”和“贝九”分别排名第一、第二。
那么,那些“贝粉”是不是受了指挥家、乐评人、发行商的暗示或洗脑,才膜拜起贝多芬的呢?才不是呢!
同一张榜单显示,评选范围缩小至“前十”,马勒完胜贝多芬。可那又怎样?贝多芬的拥趸都转投马勒了吗?没有。他们有足够的定力,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退一步说,完全抽去技巧性和思想性的因素,贝多芬交响乐的“好听”和“气场”,跟其他大师相比,也有着无可争议的优势。贝多芬是出神入化、名副其实的旋律大师。这是非音乐专业出身的音乐爱好者们喜好贝多芬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这样的理由并不怎么摆得上台面。
除了是一位音乐巨人,毫无疑问,贝多芬还是一位思想家、哲学家。人们从他的音乐里得到人文主义的滋养,坚定求真求善求美的信念。罗曼·罗兰说:“贝多芬并没有享受过欢乐,但是他把伟大的欢乐奉献给所有人。”正因如此,我想说的是:那就让贝多芬的“分贝”来得更“多”些吧!(西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