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元朝的一桩公案,即便当时,也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但《元史·本纪卷十八·顺帝一》当中却明明白白的说:言明宗在朔漠之时,素谓非其己子,移于广西之静江。
什么意思?
元明宗孛儿只斤?和世瓎(读“辣”)在漠北当周王的时候,就认为后来的元顺帝,也就是元惠宗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于是就将之打发到广西静江(桂林),来他个眼不见心不烦,这时候元顺帝才八九岁年纪。
可问题是,元顺帝既然不是元明宗的亲生儿子,他后来又是怎么当上元朝的皇帝,他到底有什么身世之谜呢?
揭开这桩公案的人不是别人,明太祖朱元璋,据《明史》记载,有一次,朱元璋在观赏历代帝王图谱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什么现象,元朝末代皇帝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长得不像元人,而是很像汉人,很像南宋的第七任皇帝宋恭帝赵显。
皇帝有了疑问, 手下大臣自然要给个说法,于是急忙去查,这一查不要紧,结果还真发现,元顺帝真不是元明宗孛儿只斤?和世瓎的孩子,还真的和宋恭帝赵显有关,元朝皇帝居然跟宋朝皇帝挂上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先从宋恭帝的身世讲起,宋恭帝,虽然基本上算作南宋的末代皇帝,但他的经历非常传奇。南宋咸淳十年,即公元1274年,四岁的宋恭帝登基,五岁,元人就打到临安,万般无奈,只能由祖母谢太皇太后抱着出城投降,南宋至此基本灭亡,只有一些残余势力还在南方抵抗。
投降之后,送到大都,被忽必烈加封为瀛国公,如此十四年后,到元至正二十六年,即公元1289年,宋恭帝19岁的时候,他忽然看破世情,主动找忽必烈要求,希望能让自己去西藏出家,忽必烈没有理由拒绝,就赐给宋恭帝很多钱财,让他到西藏日喀则地区萨迦县本波山下的萨迦寺出家,法号合尊,并很快成了当地著名高僧,又称木波讲师。
之后,就一直在萨迦寺修行35年,直到元至治三年,即公元1323年,被元英宗孛儿只斤·硕德八剌赐死,至于赐死的原因,我在《宋朝皇帝,19岁到西藏出家,数十年后留一首诗,道出个天大的秘密 》一文中有过介绍,这里不再赘述。
总而言之,宋恭宗的一生是曲折的,但更曲折的故事,则发生在他在萨迦寺出家的这35年当中。
明洪武年间, 有个参加修订《元史》的大臣权衡,在记载元顺帝史事的编年体史书《庚申帝史外闻见录》当中记载了这段故事。
据《庚申帝史外闻见录》记载,宋恭帝因为成为高僧,所以常有一些元朝的达官贵人听他讲经,到元延佑六年,即公元1319年,宋恭帝45岁时,这一年游方到甘州(甘肃张掖),消息传出,与孛儿只斤家族世代姻亲的汪古部首领,赵王汪古特·术安急忙至甘州与宋恭帝会面,听完讲经之后,觉得宋恭帝孤身一人,身边无人照顾,甚为孤苦,便将身边的一位西域美女赛义德?迈来迪?罕禄鲁氏赐给了他。
不久,以后的元明宗,当时的纣王孛儿只斤?和世瓎来访,见赛义德?迈来迪?罕禄鲁氏特别漂亮,遂据为己有,到第二年,也就是元延佑七年,即公元1320年4月,便生下来孩子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
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因此成为孛儿只斤?和世瓎的长子,他的母亲赛义德?迈来迪?罕禄鲁氏呢,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出生的时候,她就因大出血而死。
没了母亲的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是十分孤苦的,因为出生的很是蹊跷,所以打小不受待见,好容易长到八九岁,孛儿只斤?和世瓎就赶紧将他发配到静江,来他个眼不见心不烦,就因为这段经历,所以,当时元朝就有很多人认为,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是宋恭帝赵显,出家之后,与赛义德?迈来迪?罕禄鲁氏生下的孩子。
本来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是准备在静江清苦一辈子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元至顺三年,即公元1332年年底,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12岁的时候,一件让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从天而降了,什么事。
元天历二年,即公元1329年正月,元明宗孛儿只斤?和世瓎继位,当年八月,就被亲弟弟元文宗孛儿只斤·图帖睦尔毒死,之后呢,孛儿只斤·图帖睦尔只当了三年皇上,这三年,长子孛儿只斤·阿忒纳答剌忽然病死,就连他也没有善终,元人都信教,元文宗孛儿只斤·图帖睦尔临死之际,觉得自己遭到了报应,于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坚决不肯传位给自己的第二个儿子,而是遗命皇后弘吉剌?卜答失里,一定要把江山交到哥哥后人手里。
可哥哥有什么后人呢?
长子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据说是宋朝皇帝出家后生下的孩子,不能立; 除了他, 那就只有次子,其时年仅六岁的孛儿只斤·懿璘质班。
六岁的小皇帝在位,弘吉剌?卜答失里也好垂帘听政,主意拿定,赶紧迎来孛儿只斤·懿璘质班,让他当了元宁宗,本来还想着再过几天嚣张的日子,然而,元宁宗孛儿只斤·懿璘质班是元至顺三年十月初四,即公元1332年10月23日日上位,到当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阳历12月14日便一命呜呼,总计当了53天皇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弘吉剌?卜答失里害怕了,觉得这个报应真的厉害,自己不能有一点私心,当时大臣们都主张让她的次子孛儿只斤?燕帖古思当皇帝,可弘吉剌?卜答失里一听,那是连忙拒绝,曰:吾子尚幼,妥欢贴睦尔在广西,今年十三矣,且明宗之长子,礼当立之。
孛儿只斤?燕帖古思还小,我那可怜的大侄子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还在广西,他是我那死鬼哥哥的长子,理当迎立他当皇帝。
言下之意是,哥哥啊哥哥,皇位还给你了,你以后可别再坑我们家了,尽管大臣们认为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是宋朝皇帝宋恭帝赵显出家后生下的孩子,当元朝皇帝后会:言帝不可立,立则天下乱。
会给元朝带来灾祸,为此还迁延数月,但耐不住弘吉剌?卜答失里一再坚持,没有办法,只好让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当了皇帝了。
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原本在元朝的庙号是元惠宗,可就因为这个原因,到了明朝,朱元璋给改成元顺帝,认为她是可以团结的对象,元朝灭亡,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逃到大草原后,朱元璋还亲自写了封信劝降,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欢帖睦尔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亲自写了首汉诗《答明主》,曰:
金陵使者渡江来,万里风烟一道开。王气有时还自息,圣恩无处不昭回。
信知海内归明主,亦喜江南有俊才。归去诚心烦为说,春风先到凤凰台。
表达了自己对中原已得明主,自己也愿意归来的心思,只可惜的是,元至正三十年,也就是明洪武三年,即公元1370年,元顺帝因病重未能成行,并于当年四月,在应昌,又称鲁王城,现在的内蒙赤峰克什克腾旗达里诺尔西南的达尔罕苏木驾崩,享年50岁。
驾崩之后,朱元璋亲自评价,称他:知顺天命,退避而去,元顺帝的尊号即由此而来,这就是宋朝皇帝,出家后生了个孩子,长大后成了元朝皇帝的故事,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曲折,有趣。
参考文献:《元史》、《明史》、《庚申帝史外闻见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