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阴冷、神出鬼没、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在那个年代,人们听到他的名字闻之色变,人称“老板”、蒋介石的佩剑,国民党特工王,“中国的希姆莱”等……
为了显示自己的才能和无孔不入的特务实力,戴笠曾不止一次地吹嘘说:“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已经控制了政府的一切机关和部门。因此,在国内,我要取任何人的脑袋,都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此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军政部长何应钦的耳际。本来,戴笠很有一套扰络人的手段,尽管他和何应钦之间,已是长官和下属的关系,但由于戴笠的巴结笼络,因而彼此之间也建立了很深的友谊,并且引为无话不谈的知已。
一天,戴笠访何应钦商谈问题,谈完了公事之后,不免又要天南地此地扯一些闲话。
正在谈话之间,猛然间,何应钦好像想起了一个什么问题,于是他直言说道:“雨农,听说你曾经谈过一个问题,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什么问题?”戴笠不解地问道。
“据说你已经说过,在国内你要取任何人的首级,都如同探囊取物,可以手到擒来,可曾说过这话?”何应钦笑着说道。
“说是说过的,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戴笠略现窘态,不太自然地一笑回答道。
“你是吹牛皮,还是果真有把握?”何应钦抬眼望着戴笠,好像很不以为然地说。
“我想您对我的性格是了解的,历来我只习惯办实事,却并不喜欢吹牛。”何应钦的话,好像刺中了戴笠的自尊心,因而使他感到不太愉快,但为了不伤友谊,他还是很坦率地笑着回答说。
“假若你真的有把握能办到,你敢同我打赌吗?”何应钦戏笑着说。
“如果真有谁愿意输脑袋,也不妨一试。”戴笠也满有把握似地笑着回答说。
“如果你不是吹牛,我宁肯输一个脑袋给你。”何应钦始终是不相信戴笠有这种能力。
“别的什么人同我打赌都可以,如果部长同我打赌嘛,对不起,我实在不敢奉陪。”戴笠思考着说道。
“哈!哈!哈!”何应钦朗声大笑道:“我说你是吹牛吧,到底你还是不敢啊!”
“要说我不敢,也可说我真的是不敢。不过,我还是那一句话,我并不喜欢吹牛!”戴笠仍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说话。
“你这话岂不是自相矛盾吗?你既不是吹牛,却又不敢打赌,这将怎样解释呢?”其实何应钦仍然认定戴笠并无此种能力,所以他才不敢打赌。
“其实我说的话并无丝毫矛盾。我要取任何人的首级,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只是我决不敢同部长打赌。”戴笠仍然有把握地说。
“那是为什么呀?”何应钦不解地问道。
“因为您是军政部长,全国军政大权系阁下于一身。如今抗战尚未胜利,戡乱大业尚待完成。处在目前的境况下,毫无疑问,您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您是我国民政府的重要支柱。一旦您输了脑袋,大厦将倾,我戴某人也成了千古罪人!因此,恕我直言,我不敢同您打赌。戴笠直爽地说出了他之所以不敢同何应钦打赌的理由。
“哈!哈!哈!”何应钦一阵开心的大笑之后,说道:“这个不妨。咱们现在权且什么都不是,把其他问题全部放在一边,暂时就以私人身份打赌,如果你认为可以的话,咱们就赌一回吧!”
“如果您一定要赌,那就赌!”戴笠好像无可奈何地说道。
“好吧!那就请你讲条件吧!”何应钦道。
“您讲吧!”戴笠道。
“你讲吧!”何应钦道。
“好!我就先讲。我讲得不合适,咱们可以再商量。”戴笠说道。
“好吧!你尽管讲好了?”何应钦道。
“我说,如果您输了,当然就不用讲什么了;如果我输了,我就自动把自己的脑袋派人给您送去。”戴笠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好,现在规定时间吧!你看需要多长时间呢?”何应钦用征询的口气说道。
“你认为呢?”戴笠来了一个反问。
“三年时间够不够?”何应钦道。
“不!不!不!”戴笠不以为然地说道。
“怎么?三年时间太短了吧!”何应钦相当认真地说。
“不,情况在不断地变化,假若是一行动案件,要花费三年时间那还了得!并且也太浪费了!”戴笠高谈阔论并自负地说道。
“怎么?你还以为时间太长了吗?”何应钦有所惊讶地说道。
“是这样——的确时间太长了。”戴笠说道。
“那么三个月行吗?”何应钦大胆地说。
“不,还是太浪费了。”戴笠仍表示不能同意。
“那么三天好了。”何应钦自认这样说法简直己经离了谱儿。
“对于时间来说,三天也太不经济了。”戴笠还嫌时间太长。
“不然就是你的神经失常。”何应钦仍表示怀疑。
“请你放心,我的神经绝对正常。”戴笠肯定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说好了。你说需要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何应钦既表示怀疑,又像是无可奈何地说。
“我说最多只要三个小时。”戴笠胸有成竹。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规定的时间呀!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呀!”何应钦横竖认为戴笠是绝对办不到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有后悔的道理!”戴笠既坚定而又自信地说道。
“好!既然你自已说出了三个小时,那就照你的意见办,不过,我觉得咱还应当明确一个时限——哪一天?几点至几点?还请你自己规定,我还是尊重你的意见。”何应钦认为他绝对办不到,所以又逼着他提出具体时限。
“好!我尊重你的意见。”何应钦也颇有自信,认为自己绝对是稳操胜券,所以就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说明天上午就明天上午吧!不过,你还得记住:八至十一点钟啊!”
“当然!当然!戴笠颇为自得。好像何应钦的头颅已经拎在他手里似的。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喽!”何应钦追问一句道。
“一言为定!”戴笠肯定地答道。
“雨农,我…还有一个意见……”何应钦犹豫道。
“你说嘛!”戴笠道,“有什么话你可以尽量说。”
“咱们两个说的话……”何应钦吞吞吐吐道,“谁输谁赢,何以为凭呢?”
“啊!”戴笠道,“原来你是信不过我呀!那好办,咱们立个手续也行。”
“嘿嘿嘿!”何应钦一阵笑声过后说道,“我可不是信不过你,不过既然打赌吗,也应该有打赌的格式。当然……”何应钦思索着道,“立手续,我看也不必,最低限度,我们应该找个公证人作证。”
“那好,戴笠干脆地说道,“就请你找个证明人好了!”
“还是你找吧!”何应钦道。
“你找我找都一样,”戴笠道,”不过,因为是在你这打赌,最好还是你找证明人比较合适。”
“正是因为在我这里打赌,”何应钦道,“所以还是你找证明人最为合适。”
“那好,我就不谦虚了。”戴笠道,“你叫我找,我只好遵命。不过,我想也不必找外人,免得传为笑柄。”
“找谁?”何应钦道,“你说出来好了。”
“我说就找阁下的副官。”戴笠问道,“你认为怎么样?”
“何贵忠吗!好好好!”何应钦立即呼唤“何贵忠!”
“报告部长,有什么事?”何贵忠应声来到面前。
“你听戴局长吩咐吧!”何应钦道。
“还是请部长讲吧!”戴笠谦虚道。
“雨农,”何应钦道,“你就讲吧!”
“好!我讲。”戴笠道,“何副官,令天没有什么事儿,我和部长两人搞个小游戏——打赌——输脑袋,请你作个公证人,怎么样?”
“报告先生,”何副官道,“怎么个赌法?具体条件是什么?”
“好!我向你介绍一下,”戴笠道,“情况是这样……”便把有关打赌的情况作了详细介绍。
“啊呀!”何副官听完了戴笠的介绍,大吃一惊道,“这个怎么使得?我可担代不起如此重大的责任呀!”
“哈哈哈!”戴笠看到何副官大惊失色的窘态,便进一步解释道,“何副官误会了,我们的打赌,只是象征性的,点到为止,并非真的……”
“啊!”何副官这才透了一口大气。
“刚才戴局长同你介绍情况时,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吗,”何应钦道,“我们的打赌,只是在做游戏。”
“啊!”何副官笑道,“我明白了。”
“何副官,”戴笠神色庄重地说道,“部长我们两个打赌,你是唯一的公证人,各项条件的执行情况如何,就全靠你了啊!”
“是!”何副官道,“我明白。”
“好!”戴笠道,“你要记住具体时间,明天上午,八至十一点!”
“你放心。”何应钦道,“何贵忠做事一向是认真负责的!”
“报告部长,报告戴先生,”何副官狡狤地笑道,“保证错不了!”
“好,“戴笠道,“我就告辞了。”
戴笠走后,何应钦向亲信副官何贵忠命令道:“从现在起,公馆内加强警戒,一切闲杂人等。不准在公馆附近逗留,谢绝一切来访!”
“是!”何贵忠心中暗笑,领命而去。
一夜无话,次日——四月九日,用罢早餐后,何应钦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地在看书。
“难得忙里偷闲,令天不去上班,任何事情也不干。”何应钦轻松愉快地说。
“文湘你说吧,什么事?”何应钦很爽快地回答。
“平时你总是忙,难得陪我玩一玩。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何不作一次短途旅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呢!”王文湘劝说道。
“到什么地方去?”何应钦问道。
“南温泉也好,北温泉也好,到那里洗个温泉浴,进一次野餐,不是挺有意思的吗!”王文湘叙叨着,好像她的心已被温泉吸引了去。
当王文湘提议时,是满有兴致的。并且她料定是不会被丈夫拒绝的。但他居然拒绝了。何应钦的回答,不仅破坏了她的兴致,而且使她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于是,她带几分娇嗔地说道。”那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有事。”何应钦只简单地回答说。
“刚才你还说没有事,一忽儿怎么又说有事,你明明是不乐意陪我玩儿吗!”这一下王文湘似乎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何应钦看着她面部不愉快的神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赶忙解释说:“文湘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不乐意陪你玩儿,而是我心里有事……”
王文湘不等丈夫把话说完,就急忙抢过话头说:“我老了,已经引不起你的兴趣了……”
何应钦一听夫人的话头不对劲儿,便迫不及待地解释道:“文湘,看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都快半百的人了,难道你对我还不相信吗,快别胡思乱想了。”
“你心里有什么事,难道还不能对我说吗?”王文湘还是带着不愉快的语调说。
王文湘昕完了丈夫的叙说,不禁大惊失色道:“哎呀!我的天呀!你什么赌不能打,为什么偏偏打这种赌!万一……”
“你可千万不要大意!万一……”王文湘很担心地说道。
“你不要担心,绝对没事儿,戴笠不过是瞎吹牛,我料他已经输定了。”何应钦好像有绝对把握,稳操胜券。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安心看书吧,千万可别出书房一步!”王文湘又慎重地嘱咐道。
王文湘走后,何应钦又重新翻开了书本。他一面看书,一面时不时地抬手看看手表。时间是一秒接着一秒,一分挨着一分地不断向着十一点逐步靠近;它每向前跨出一分钟,何应钦却觉得是向自己的胜利目标又前进了一步。因此,他听着“嘀嗒!嘀嗒!”的钟声,就好像是动人的乐章,心情是那样的轻松和愉快,他心里默默地说道。“戴笠呀,戴笠!我敢打保票,你已经输定了。”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满脸挂上了胜利者的微笑。
恰在这时,何应钦最亲信的贴身副官何贵忠,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说道:“报告部长,您和戴先生打赌约定的时间已到!”
何应钦抬起手腕一看,不偏不倚,时针正好指向十一点,“哈!哈!我早就料定雨农完全是吹牛!……”
“报告部长,请您暂时先别忙高兴!”
何应钦抬头看时,何贵忠那乌黑发亮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脑门儿!于是,他大惊失色地叫道:“啊!怎么,贵忠你疯啦?”
“不,我并没有疯。”何副官道:“我是执行戴先生的命令!”
“贵忠。你说什么?”何应钦惊疑地问道:“难道你也是戴笠手下的人?”
“请部长原谅!”何副官既有礼貌而又肯定地回答遭:“我早就是了!”
“贵忠呀!”何应钦带着几分不悦和责备的语气道:“论公,你是我最亲信的贴身随从副官,我绝对信得过你;论私,你是我的叔伯侄儿,我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你参加军统的事儿,可从来没有向我透露过半句呀!”
“是的,你说的都是实情,”何副官说道:“作为部长,您是我最敬爱的长官,作为叔叔,您是我最亲的亲人。但是,作为长官,您更懂得严守秘密的重要性和军事纪律的严肃性,作为叔叔,您也应该体谅侄儿的处境。我们的团体是铁的纪律,内部的情况,连自己的父母和妻子都不准许泄露的。因此,万祈部长、叔叔宽谅!”
“好!我尊重你们团体的纪律,这个问题不必谈了。”何应钦转着弯子问道,“贵忠呀!你跟着我十几年了,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一步,你又是什么时候参加军统的呢?”
“这个,”何副官道,“恕我不能奉告。”
其实,何贵忠的经历并不复杂,他在军校第七期毕业后,在部队当过排、连长,后来在南京谍报参谋训练班受训毕业。这个班用的是“军政部乙种谍报参谋训练班”的名义,实际是戴笠培养骨干的特务学校。按照戴笠的规定,凡军统局人员,一律服从组织分派工作;但有特殊社会关系和人事关系的,也可以自谋公开职业,报军统局备案。
何应钦当时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何贵忠利用叔侄这一特殊关系投奔到他那里去。他既有军校学籍,又有部队经历,特别和何应钦是一家人;而何应钦南征北战,深感急需一个既可靠而又有军事知识和经验的人追随左右。何贵忠的到来,不仅使他喜出望外,而且也合乎他的理想,所以就当了他的随从副官。但何贵忠隐瞒了在谍报参谋训练班受训一节。
从那时起,何贵忠就一直与军统局保持着密切联系,而何应钦一直蒙在鼓里。
“贵忠,刚才你说你是执行戴先生的命令。”何应钦思索着说道:“昨天戴局长从这里走后再没有来过呀,你也没有离开公馆一步呀,他是在什么时候,怎样给你的命令呢?”
“部长,叔叔,请您原谅!”何副官答道,“这是我们的团体纪律所绝对不允许回答的问题。”
何应钦又一次吃了个闭门羹。
是的,自从昨天戴笠离开何应钦公馆之后,就没有与何副官再见面。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法给何贵忠下达的命令呢?俗话说:“处处留心皆学问。”您仔细留意一下何贵忠被邀作打赌的公证人的经过和其中的细尾未节,便可以明白其中奥妙。
当戴笠、何应钦向何副官介绍了有关打赌的情况之后,当着何应钦的面,戴笠向何副官嘱咐道:“你是唯一的公证人,各项条件的执行情况如何,就全靠你了啊!”这语意双关的话,就是在下达命令。何副官回答:“是!我明白!”这就表示他懂得了戴笠的意思,接受了他的命令。
但戴笠还不放心,仍然当着何应钦的面,语意双关地向何副官着重交代:“你要记住具体时间:明天上午八至十一点。”
从表面上看起来,这是在提醒“公证人”注意时间,其实暗地里是指示何贵忠不要记错了时间。
因此,当戴笠离开何公馆之前,一切已经布置停当,根本不需要再作任何动作。所以当何应钦忙着下达命令,严密布置警戒,谢绝一切来访,以及夫妻二人闹误会时,戴笠的一切依然行之若素,并未为此事而操心和忙碌。
恰在何应钦和何贵忠叔侄二人的对话刚刚告一段落之际,就听见一串脆响的电话铃声。
何应钦伸手在书桌上抓起传话器,一个很浓重的浙江口音立刻传向耳际:“喂!是何公馆吗?何部长在吗?”
“是啊,是啊!”何应钦答道:“我就是呀!您是哪一位呀?”
“我是雨农啊!”戴笠道:“现在时间已经到了,请问部长,首级无恙?”
“啊啊啊!”何应钦吱唔着道:“嗨,雨农呀,通过这次赌,我算真服你了!”
“哈哈哈!”传话器里送来了戴笠一阵得意的大笑声。
何应钦郁郁不乐地挂断了电话。
没多久,戴笠与何应钦打赌的事情,传到了蒋介石的耳中,蒋介石愣了一下,连何应钦最贴心的侄子都是戴笠的人,那么,他身边是不是也有军统的人呢?
疑心很重的蒋介石,开始对戴笠产生了信任感,开始下手清理枝叶茂盛的军统,一步步收拾戴笠,免得戴笠真正坐大后,成了割不断的尾巴。
所以戴笠与何应钦的赌局,看似赢了,其实输得很惨,搭上了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