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中的人性故事,细思恐极:狐妖狡黠,却哪有人心可怕?

今天给朋友们带来的是清代《子不语》中的一个小故事。故事不长,情节也很简单,不过读过之后,你可能会慨叹人性,继而有“细思恐极”的感觉。

先了解一下《子不语》

《子不语》是清代文学家袁枚撰写的一部文言短篇小说集。《子不语》的正集大约成书于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前,后来又有些陆陆续续的篇章,汇为续集。

《子不语》的书名出自《论语·述而》:“子不语怪力乱神”,后来作者发现元人有部书同名,遂改为《新齐谐》,出自《庄子·逍遥游》:“齐谐者,志怪者也”。元人的同名书早已失传,故后人对袁枚的这本书仍多沿用《子不语》之名。它仿照六朝志怪小说以及《聊斋志异》而写,文章大都言鬼神,谈怪异,其中因果报应、荒诞离奇成分较多,部分篇章从偶然、猎奇的角度写不怕鬼的故事。全书文字简练、语言自然、亦庄亦谐,展现了光怪陆离的世间百态,用极尽幽默且晦涩的方式揭示了当时社会的诸多恶弊,体现了袁枚对理学思想的批判和对封建迷信的怀疑。

古籍中的人性故事,细思恐极:狐妖狡黠,却哪有人心可怕?
《子不语》共二十四卷,《续子不语》十卷,共三十四卷,收集短篇故事一千二百余则,袁枚在《子不语·序》中的第一句话就是:“怪、力、乱、神,子所不语也。”这实际上是对书名的一个注释,也代表作者谈论的是“怪异、勇力、悖乱、鬼神”之事。

《子不语》中大多是一些有关托生转世、冤鬼索命、厉鬼为祟的离奇故事;城隍、土地、冤鬼、隶卒等各种神鬼形象随处可见,完全不涉及鬼神的故事只有寥寥数篇,中心思想多为“因果报应”、宿命说等。这倒与堃哥一直以来介绍给大家的故事非常吻合,而袁枚也正是以这些神鬼形象、怪诞故事,为读者展现了一个完整的阴间社会。

咱们先看故事

汉阳县令刘甲(没有具体名字,就这样指代一下吧),性格耿直,或者说有些执拗。因为整治祝由科的事情过于严格,因此有人投诉到抚军(官名,原文如此)那里。

这里插一句,什么是祝由科呢?祝由科,也称祝由、祝由术、咒禁科,是中国古时中医治病十三科中的一科。晚清长篇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第三十一回中提到:“那祝由科代人治病,不用吃药,只画两道符就好了。”大概意思您应该明白了吧?

书归正传。抚军听闻投诉后大怒,狠狠申斥了刘甲一顿。但以刘甲的性格,怎么会服气呢?心里非常抵触,竟然当面顶撞。

这下抚军更是怒不可遏,将了刘甲一军:好啊,正好沔阳有个棘手的案子,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这案子审理清楚吧!要说刘甲这人真是轴,还没搞清楚这案子到底是何来由,他竟然便应承了下来。

这里再插一句,沔阳是哪里呢?沔阳古成复州,就是如今的湖北仙桃。沔阳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个地区位于“沔水之阳”,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沔阳由县改市时,因为四川有个绵阳,可能引起混淆,加上“沔”字生僻,才改成了仙桃市。请朋友们注意一点,“沔”字的右边可不是乞丐的“丐”哦。

废话有点多了,再来看看抚军说的这个案子,如何棘手呢?

话说沔阳有个金桂姐,与本地黄家的公子订婚。及至婚期,迎亲花轿到了黄家,竟然有两个新娘子一起走下花轿。样貌、穿着、打扮、体态,一模一样!

黄家自然大吃一惊,哪还敢继续办喜事,商量之下,似乎只有一个解决方案:把两个女子送回金家,让金家想办法处理。

古籍中的人性故事,细思恐极:狐妖狡黠,却哪有人心可怕?
哪成想,金家人也无从分辨。没办法,只有找官府了,于是两家都以人妖莫辩诉至官府。但由州至府,居然都无人能破此案,至今已半载有余。

看来抚军真的是有意要为难刘甲啊!不过,这刘县令似乎胸有成竹,立马接了案子,并提出就在抚军公署中审理此案,还要借用抚军宝印。

抚军见刘甲此举也是摸不着头脑,不过迟疑了一会儿,便也答应了刘县令的请求。

于是,刘甲便令衙役带出两名女子,分别盘问二人一些细节问题,比如父母姓名年岁,家住何处,屋内陈设等。可等到核对两人供词时,刘县令发现竟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于是刘甲换了个策略:他将二女叫到面前,和颜悦色道,我看你们俩啊,可能原就是一对双胞胎,但你们都想嫁到黄家,你们爹妈也不能同意啊!这样吧,我有个办法,就在这儿设一鹊桥,谁能走在上面,谁就嫁给黄家;不能走的,就回家侍奉父母,可好?

不等二女说话,刘县令便派人从府衙大门到抚军座前,铺了一条长长的白布,这就是所谓的鹊桥了。

接着,刘县令便命二女在此白布上行走。一位女子一看这情形,分明是办丧事才有的局面啊,于是拜了拜刘县令,抽泣着说民女做不到啊!刘县令假意怒道,既不能走,那还不速速归家,侍奉父母?此女期期艾艾下堂去了。另一女子这时面露喜色,径直走上白布,轻盈飘逸,不多时便走了个来回。

刘县令心中有数,早将抚军大印藏在身后。待那女子来到面前,也不多话,直接劈头盖脸将大印向那女子击下。

此女见势不妙,大叫不好,转身便想要逃走。不料那抚军官印金光四射,登时将她罩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紧接着,两边早已准备好的衙役又拿铁网罩下,那女子更是挣扎不过,一时半刻,力竭现出真身。跟朋友们想的一样,竟是一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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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刘县令命人将狐狸扔进江中,这个案子圆满结束。抚军相当高兴,也忘了之前和刘甲的矛盾争吵,后来竟奏请朝廷,着刘县令升任汉阳府知府。老百姓都说这是再世包龙图啊!

故事结束了?你太天真了

这本是一个好故事,可《子不语》的风格,让你捉摸不透。后面还有故事:

话说汉阳有茶商,带着大笔钱财赶路,路上被一伙盗匪跟踪。好不容易跑到汉川,求救于一家客栈老板。老板听闻此事,沉吟半刻,才说道:“真要是这个情况,我这儿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此处有武举人,你可以投奔他们家,能保你性命无忧。”

随即,客栈老板便将茶商带到了武举人家中。这武举人原是兄弟二人,闻听此事后便马上为茶商准备酒食,打扫床铺,再三叮嘱道:“不管夜里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看,安安心心睡觉便是。”

到了晚上,茶商睡下之后,兄弟二人便在烛光的陪伴下等着盗匪前来。不多时,盗匪们果然前来,兄弟二人与他们展开殊死搏斗,杀了其中四人,还有三人翻墙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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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兄弟二人叫醒茶商,准备一起去衙门报官。却不料就在这当口,汉阳府的衙役居然来到武举人家中,把兄弟二人押了回去。

谁也想不到是怎么回事。原来竟是那逃走的三名盗匪,假称自己是茶商,趁夜到了汉阳府击鼓求救,恶人先告状,说被武举人兄弟二人谋财害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知府不辨真伪,亦不明就里,便差人将兄弟二人带回府衙问话。

这汉阳知府便是前面故事中的刘甲。兄弟二人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那肯定与刘知府之前听盗匪们说的完全颠倒啊!可这刘知府偏就听信盗匪所言,随即将兄弟二人下狱。兄弟二人担心盗匪逍遥法外,家中遭逢不测,请求释放一人回去护家,刘知府也坚辞不允。

悲剧不出所料的发生了。那三名盗匪果然返回武举人家中,将其家人屠戮殆尽后逃之夭夭。此事很快传回府衙,刘甲这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急忙释放了兄弟二人,可已经于事无补了。

最后说几句

袁枚在文章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呜呼!公能断狐,竟不免为盗所卖,岂非治妖易治人难耶!”

其实我倒觉得,说刘甲“治妖易治人难”,并不是袁枚的真实想法。把这样两个故事安排在一起,可能他更想表达的是,有时妖比人更无知单纯,而人比妖更狡猾世故。何出此言?

想那狐狸,被刘甲诓骗,以为从白布上走过便真的可以嫁入黄家,过上向往的人类生活。可是,从白布上走过是何用意,狐妖并不懂得,这是无知;刘甲对她和颜悦色,狐妖根本没有料到刘甲会在此事上使诈,这是单纯。是不是?

再看我们人类。盗匪的狡猾自不必说,我们只分析一下为何刘知府偏偏听信盗匪所言而羁押武举兄弟。其实以刘甲的心智,以及武举人在当地的名望,孰是孰非应该不难明辨。那么刘知府如此行事的原因何在呢?

古籍中的人性故事,细思恐极:狐妖狡黠,却哪有人心可怕?
堃哥向来不惮以最恶毒的思路来分析事情,这次也不例外。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梳理一下:

首先,刘甲升任知府,又被百姓称作包青天再世,是不是急需大案要案来巩固自己的名声?杀人自是大案无疑;

其次,拿朝廷钦点的武举开刀,是不是更容易引起朝廷注意,以彰显自己不畏权贵、刚正不阿的正面形象,为今后仕途打下基础?

再次,武举在当地颇具声望,深得百姓信任,这样的好人居然也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反差之大,是不是更有爆点、更容易制造舆论?

最后,刘甲既然被称为包龙图再世,想必之前也一定是清廉、刚直的。为何被堃哥这么一分析就如此不堪了呢?思来想去也许只有一个原因:不管是同流合污,还是被裹挟而行,刘甲应该已经为当时官场的黑暗所侵染,早将最初的理想抛之脑后,只想着世故的为官之道,只盼着继续升官发财,最终也只能一路走到黑了。

堃哥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若真如此,古人说“胸有鳞甲,心怀叵测”,又说“人心不古”,诚不我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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