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同样立国不到三百年,哪朝昏君多?第一反应当然是明朝。明朝皇帝实在奇葩,十六位皇帝中,正统、成化、正德、嘉靖、天启是公认的昏君,连洪熙、宣德也多多少少有些黑点。反观清朝,前几位皇帝允文允武,定国安邦,是公认的明君,道光、咸丰、同治也鲜有黑点,大部分黑锅都让慈禧背了。于是就有这样的感觉:明朝多昏君,而清朝鲜有昏君。
明朝昏君多,关键问题出在社会风气上。明朝自土木堡之变后,武官勋贵元气大伤,无力压制日益嚣张的文官集团,而继任的成化、弘治也不是什么铁血君王,大多情况下对文官均礼遇有加。尤其是弘治帝,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于是导致文人们更加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写。
明朝文官们退休后喜欢写书,尤其喜欢写宫廷秘史、野史八卦之类的东西,连历代先帝也不能幸免。如《七修类稿》日常黑朱元璋,说元末明初的高僧守仁写了一首感怀诗《题翡翠》,就被朱元璋兴了文字狱,罪之不以善终。又如仁宗不是死于肥胖,而是死于后宫争宠云云。终明一朝多野史秘闻,大多数都是退休文官们搞出来的。
朱元璋留下的言官制度也是无比巨坑。他是穷苦人家出身,深受弊政之苦,因此格外重视官场风气,皇帝是主要监察对象。为方便官员直言规谏皇帝,朱元璋设置了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专门挑皇帝和大臣的毛病,有“风闻奏事”之权,从法理上作了硬性规定。所谓风闻奏事,就是说言官可以根据道听途说来弹劾大臣,而不需要任何证据。比如说,言官在街上听见有人谈论某某做什么坏事,回头就能立马参他一本。什么,你说证据?本官风闻奏事,要什么证据,你还是自证清白吧。
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的品级并不高,但权力极大,上至宰辅阁臣,下至地方衙门,都在其监控之内。言官的选拔有严格的标准,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再则晓知治体。明朝的言官们固执到可怕,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脑子一根筋,认死理,认准一件事必定死磕到底,明朝皇帝没有不怕他们的。嘉靖皇帝沉溺斋醮青词,御史杨爵上书极谏,被下诏狱,备受酷刑,数次昏死,仍泰然处之。万历皇帝一日在宫里演戏嬉乐,忽然听到巡城御史来了,吓得慌忙躲藏。言官之霸道,与现代喷子有的一拼,断章取义、偷换概念、捕风捉影、扣帽子、鸡蛋里偷骨头正是其能事,而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言官们喷的痛快了,可苦了明朝的皇帝们。后世史书往往称赞明朝言官们敢于直言进谏,但是在称赞言官的同时,皇帝的形象必然受损。嘉靖帝被文人们骂作“家家皆净”,万历被骂“酒色财气”在言官们的衬托下,明朝皇帝们的形象顿时一落千丈,于是给人一种昏君多的错觉。归根到底,问题出在朱元璋坑孙子的言官制度上。
与其说清朝少昏君,倒不如说清朝多奴才。清军入关后大兴文字狱,张晋彦案、变记案、明史案、黄培诗案、南山案、朱方旦案,往往因一句一词而惹祸,动辄抄家灭族,株连过万,文人们噤若寒蝉,歌功颂德尚且来不及,哪个敢不要命地直言规劝?乾隆自诩十全老人,满朝文武谀词如潮,沉浸在天朝上国美梦中。清朝倒是少昏君,个个都是勤政劳模,最后还是免不了被西方列强按在地上蹂躏,真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