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八成Z世代享受弹幕文化

超八成Z世代享受弹幕文化

超八成Z世代享受弹幕文化

  “易烊千玺女朋友打卡第一天”“王俊凯女朋友打卡第二天”“白敬亭女朋友打卡第十天”……这是邵术术对弹幕的第一印象。邵术术的弹幕之旅从B站的健身视频“美丽芭蕾”开始,“一个学姐推荐给我的,在B站很火的健身视频。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看看这些弹幕,觉得很有意思。”经过了这样的弹幕洗礼,弹幕成了邵术术生活中的“常客”。

  作为一名“资深吐槽君”,现实生活中的田磊和网络世界的他存在很大反差。旁人眼里的“话题终结者”一旦点开视频网站就彷佛被打开了“任督二脉”,“弹幕世界里,有很多有趣的灵魂。”

  孙振虎、赵甜在《参与式文化视角下的弹幕视频分析》一文中提到,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和媒介形态的变革,弹幕作为一种全新的影像语言表达方式,在各大视频播放平台呈现燎原之势。近日,中青校媒就“Z世代弹幕文化”面向全国1976名大学生展开问卷调查,结果显示,61.34%被调查者观看视频内容时经常选择开启弹幕,另有38.66%不喜欢弹幕,主要原因在于弹幕遮挡画面,影响视觉体验。最受欢迎的弹幕形式为“字幕君”等功能性弹幕(73.07%),其次是“吐槽”“造梗”等互动型(57.40%)、评论型(45.32%)、“名场面打卡”等狂欢型(38.59%)。

  弹幕闯进这届年轻人的生活

  广西一所高校的黄潇蓓第一次接触弹幕是在看电影《小时代》的时候,“网页关不了弹幕,所以就被迫跟着看弹幕。”而这次经历,让黄潇蓓对弹幕的感受从“很讨厌弹幕,觉得好烦,看着眼睛花”转变为“觉得这个形式挺有意思”。黄潇蓓坦言:“觉得寂寞,一个人看视频觉得没劲,所以后来越来越喜欢开弹幕。”

  “神奇,但是速度太快了”是南京师范大学的周缘对弹幕的第一印象。她记得自己看悬疑片《致命ID》的时候,有一处细节没看懂,弹幕中有人作出解释,她才理解了导演的用意。“虽然在B站的会员正式考试中不提倡剧透,但有时候看剧很想知道后面究竟怎么样了,适度剧透我还是挺喜欢的。”

  上海师范大学人力资源管理专业的大三学生彭鑫第一次接触弹幕的时候还在读初中,“用手机App追剧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弹幕功能。”他特意去了解弹幕文化,知道“弹幕”一词来源于日本,从A站传至B站,再扩展到现在各大视频播放平台。“当时大家对于‘弹幕’的读音还存在争议,后来才理解了弹幕是指像子弹一样射出。”今年疫情期间,彭鑫偶然在B站刷到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罗翔讲刑法的相关视频,“从下午到晚上我一直在‘刷’罗翔老师的视频,每次老师拿张三举例,大家就会齐刷刷地发‘法外狂徒’,觉得很有意思。”

  黄潇蓓用“爆米花式的句子”形容自己对弹幕的感受。“弹幕通常适合比较短的表达,深层次的表达不是很合适。像爆米花,没什么营养,但是很甜、很好吃,适合解闷。”

  中青校媒调查显示,86.43%受访大学生享受互动和集体观看的感觉,以及弹幕“名场面”营造的气氛(名场面指在影像世界中为人熟知的经典片段——编者注),75.13%认为有趣的弹幕能带来新的意义和快乐,67.27%将发弹幕看作一种表达观点的方式,63.05%认为弹幕是视频内容的良好补充,53.19%表示通过弹幕可以穿越空间、时间,找到世界各地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

  苏州大学传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马中红介绍,弹幕在经历了一定时期的发展变化后,已经成功“出圈”,被主流视频网站广泛采用,是大众接受度、认可度较高的一种互动交流方式。“现在各大平台的视频类节目都会有弹幕,弹幕已经超出了二次元的范畴,被广泛使用,从最初的工具性质,逐渐形成特有的弹幕文化。”

  “爆米花”式弹幕很甜很解闷

  马中红认为,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网络原住民,Z世代对弹幕的使用属于伴随性行为,“他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不需要过多的思索,我为什么要用?这是一种自然而然发生的行为。”

  对于来自上海某高校的申思怡来说,弹幕像是一把佐料,在合适的时候加入合适的量,才能更好地“提鲜提味”。申思怡是电视剧《甄嬛传》的忠实爱好者。在她看来,没有这部“下饭剧”陪伴,吃下的外卖“都是不香的”,而一个个伴随着“名场面”出现的“神弹幕”,更是为本就精彩的剧情“加了一把好料”。比如剧中沈眉庄与甄嬛悄悄谈论偏方时,弹幕上出现的“有什么悄悄话是我们Vip不能听的”,让申思怡忍俊不禁。在她看来,趣味性的、科普性的弹幕是原剧情的补充,一些经典的评论甚至能起到“画龙点睛”或“锦上添花”的效果。

  在田磊看来,弹幕的即时分享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观众的孤独感,教程视频片尾的一句“谢谢老师”或是片中剧情达到高潮时,满屏飘过的“某某发来贺电”,都能让田磊感觉“我并不孤单”。“发现有很多人在和自己一起追剧是一种很治愈的感觉。”在田磊眼里,在纷杂的“弹幕世界”里,一句句让他“拍案叫绝”的评论背后,都有一个他在现实世界里可遇不可求的有趣灵魂。

  作为弹幕爱好者,黄潇蓓不仅爱看弹幕,也喜欢发弹幕,是资深的“前方高能”弹幕选手。黄潇蓓之所以喜欢发弹幕,是因为以往的弹幕经历让她体会到了一种“我不是一个人的感觉”。大多数时间一个人看视频的黄潇蓓,每当视频中的弹幕“哗啦啦一堆东西飞过去”的时候,她就觉得像是有人和自己一起“嗑瓜子、吃爆米花,看电视”。

  “我们通过电视看演唱会和在现场看演唱会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在现场可以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舞、欢呼,环境会对我们起到刺激作用。弹幕的存在就给了观看者一种‘我在现场的感觉’,形成了影响观众的视觉刺激,实现了青年人去除孤独感的需求。”马中红说。

  中青校媒调查发现,受访者中有5.34%是经常主动发布弹幕,62.28%偶尔发布,在“名场面”进行打卡,另有32.37%不发布弹幕。

  常常反复刷剧的田磊偶尔也会充当“高能君”的角色,每当临近精彩桥段或是即将出现惊悚画面时,田磊都会“亲切地”用弹幕提醒:“记住这个细节,圈起来一会儿要考”“前方高能”。

  马中红表示,与其他形式相比,弹幕的存在降低了Z世代青年的表达难度,他们可以通过弹幕表达自己当下的情绪和观点。弹幕的操作方法简洁,可使用度更高、可操作性更强,“只需要发一句哈哈,或者一个表情,就能在特定的语境中产生意义。”

  中青校媒调查显示,受访大学生对不同类型的“弹幕君”喜好程度不一,其中“科普帝”以59.66%位列排行榜第一,“真·高能君”占52.77%,“字幕君”占52%,之后依次是“吐槽君”“激燃刷屏团”“空耳君”“打码君”,分别占42.7%、19.06%、12.13%和7.86%。

  “鬼畜”视频和“鬼畜”视频中的弹幕,总能让愁眉不展的嘉乐喜笑颜开。“‘鬼畜’视频本身就很好笑,打开弹幕发现更有趣。”嘉乐用“情绪调节剂”形容弹幕对他的意义,“弹幕可以将自己从压抑的情绪中抽离,是排解情绪的一剂良药,看完后会觉得很放松,完成之前影响自己情绪的事情时会更有动力,更有信心做好。”

  实现身份认同,获得情感共鸣

  马中红指出,当前Z世代青年人在现实生活中很少有机会能找到与自己趣味相投的群体。但是,通过弹幕他们可以快速找到自己的归属群,同时达到消除孤独感的目的。

  “我会偶尔在与其他弹幕有强烈共鸣的时候发弹幕,类似于动漫、音乐视频的整合,或者一些作品有特定的梗,在视频进入高潮的时候我可能会发。”有时候彭鑫觉得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找到和自己喜好相同或者观点相似的人,但是通过弹幕可以很快找到自己的“同道中人”。

  对于嘉乐而言,弹幕则是和“同类人”的隔屏互动。 2018年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中国赛区的比赛实况让嘉乐印象深刻,满屏的‘IG真牛’,(IG为一电子竞技俱乐部名称——编者注)让嘉乐第一次感受到了弹幕仪式的狂欢。身边是沸腾的男生宿舍楼,电脑显示器里是密密麻麻的重复性祝福,“当时看到满屏都是这几个字,觉得特别的自豪。”心仪队伍获胜的那天,嘉乐在网络世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社群,“感觉穿越世界各地的人因为共同的喜好聚在一起”,他通过弹幕的形式完成了自我身份认同,寻求到了网络世界的情感共鸣。

  嘉乐坦言,他希望自己发的弹幕能被一同看视频的陌生人点赞,“自己发表的观点被他人认可,这种感觉很好。”在以往的经历里,有人用“前方这位仁兄说的对啊”来表示对嘉乐观点的赞同,听到对方这样的评价,嘉乐打心眼儿里开心,“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在马中红看来,Z世代青年人是渴望认同的一代,“与其他年代的青年人相比,Z世代青年更乐于分享,并且渴望在分享过程中得到他人,尤其是同龄人的认可,从而获得共情。”

  《参与式文化视角下的弹幕视频分析》一文中提到,弹幕文本的被认可程度决定了自身身份认同的实现程度。

  邵术术心里对是否开启弹幕有着严格的标准线,“需要考虑弹幕数量和视频内容”。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弹幕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地”。作为小众文化爱好者,身边鲜少有人和她兴趣相同,而弹幕的存在让她在网络世界找到了自己的群体。“可能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知道他和我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

  “祝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中考加油”“高考600分”……对于喜欢看治愈类视频的邵术术而言,一句句飘在屏幕前的弹幕,藏着不同人的故事,总能让她感同身受。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嘉乐、田磊为化名)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程思 实习生 梅雨潇 见习记者 罗希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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