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秦可卿出殡的时候,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安灵的铁槛寺。

这铁槛寺,是贾家祖上宁、荣二公修建的,预备家里以后有人“老了”的时候,好到这里来安置灵柩。他们不只是想到了死去的人,就连送殡的人的住处都安排好了,可见宁、荣二公为后代谋划之远、之细。

然而,王熙凤可是个尊贵的人物,她可不愿像别人一样住在铁槛寺里,她早早地就和水月庵的老尼姑静虚说好了,要她们腾出两间房子来作自己的住处,好在是这水月庵离着铁槛寺并不远。

也难怪王熙凤嫌弃住在铁槛寺里不方便,那里住的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再说也天天都乱糟糟的,真不如住在尼姑庵里方便,再说也比较安静,适于休息。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尼姑这个身份,在古代的人设可是很差的。

民间就常常用“三姑六婆”,来指代那些不务正业的妇女们,元代的陶宗仪在他的《辍耕录》里写道:“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你看,尼姑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就小说中静虚老尼所做的事情来说,此言不缪也,而且在她的怂恿之下,王熙凤干起坏事儿来,也变的“胆识愈壮”了起来。

人们在向别人叙述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会按照自己的是非标准,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来叙述事情的,所以,如果我们想要通过静虚老尼的一面之词来了解到事情的本原的话,是需要挤掉话里的水分的。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女孩儿张金哥所在的张家,是长安的一个大财主,也就是说张家有钱,但没有权势。张家早早地收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所谓定者,定也。

不成想,后来张金哥又被长安府尹的小舅子张衙内看上了,非得要娶张金哥不可。

“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的时候,守备家里就来辱骂张家人了,这可能吗?张家的无计可施,暗自着急,只是他们的内心活动,守备家怎么会知道张家对这件事情的真实态度?要不是张家向守备家退定礼在先,守备家又怎么会这么的激动?

可是到了静虚老尼这里,却变成了守备家“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还因为守备家“偏不许退定礼”,竟然还和张家打起了官司。

守备只是一个下级武官,他可是远比不上府尹的官儿大的,更何况此时的守备还只是一个“原任”!估计当年张家和他家定亲的时候,他应该是“现任”的。所以,这明显就是张家毁约在先,因为他贪恋着府尹的权势。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可这事儿经静虚老尼这张嘴一说,就好像是张家有多无辜似的,“只得”四处找人来京城寻门路,而且就连退定礼,也是因为和守备家“赌气”才这么做的。

静虚老尼和王熙凤两个“人精”之间的言来语去,推动了事情的发展

从一开始,静虚老尼就是打定主意,只有王熙凤才能办成这件事情的。虽然让王夫人和贾政说一声,让贾政给他的好友——长安节度云老爷写封信,让云老爷去说服守备,事情就会很顺利地解决的,但是,古人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说法,每日里持斋敬佛的王夫人,她是绝对不会做这件事情的。

常在荣国府里走动的净虚老尼,是肯定能知道王夫人的态度的,所以,与其在王夫人那里吃个闭门羹,还不如直接来求王熙凤办这件事情呢。

但是,静虚老尼知道,办事情得要有耐心,要慢慢地把话说的入港才好,所以她一上来就说,自己是想要到府上去求王夫人的,当王熙凤说出了太太不管这样的事情的时候,静虚老尼立即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王熙凤早就听出了静虚老尼的话外之音,她要是真想去求王夫人的话,那还跟自己说个什么劲儿呢!静虚老尼最后说的那句“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就是说给王熙凤听的,王熙凤爱财不假,可她毕竟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所以王熙凤先要表明一下自己的身价:

虽说是“老”奸巨猾,但是静虚老尼比起王熙凤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儿,这一截儿就差在,当静虚老尼听了王熙凤的回答之后,立即就“打去妄想”了,她一开始还真把王熙凤的话当真了,隔了半晌之后,她才缓过神儿来,又想出了激将法的主意:

王熙凤除了爱财以外,还喜欢使心计,耍手段,静虚老尼哪里是说“府里”没有这点儿手段,而是在说王熙凤没有这点儿手段,这可吊足了王熙凤的胃口,让她一下子就“发了兴头”。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此时的王熙凤,刚刚因为技痒难耐,接手了协理宁国府的重任,现在眼看就能圆满地完成任务了,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在王熙凤的眼里,哪会有什么她办不到的事情。

王熙凤倒是愿意耍手段,显本领,但事儿也不能白办,王熙凤随口就向静虚老尼抛出了三千两银子的标价,静虚老尼一听,立马就高兴地答应了。

静虚老尼不过是受张家之托,来出面替他家寻求门路的,张家毕竟只是一个财主,无权无势,要想在长安府尹和前任守备这些官府之间周旋,仅凭一己之力是难以做到的,只有寻求到更高一级的人物来出面斡旋才行。

因为张家没有这些人脉关系,所以才托的静虚老尼来求情,至于花费钱财的多寡,张家是不会在乎的。

而且,静虚老尼也不会只向张家要三千两银子的,她肯定是会赚个中间差价的,至于能赚上多少,那就凭着她的这张嘴来说了。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王熙凤虽然开口要了三千两银子,但也不能在别人眼里留下一个贪财的坏名声,所以她紧接着就向静虚老尼解释道:

这话谁信呢?恐怕连王熙凤自己也不信,更别说是静虚老尼了。不过,老尼姑才顾不上王熙凤说话的真伪呢,只要是王熙凤答应了就行,反正又不是自己花钱,王熙凤把银子放进谁的腰包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只要赚个差价,并且在张家面前挣足了面子就可以了。

这两人可是一对好搭档,一个喜欢结交有办事能力的权贵人物,以扩展自己的人脉关系,一个喜好呼风唤雨,玩弄权术。最后,在静虚老尼的一顿奉承之下,王熙凤“越发受用”,也顾不上自己的劳累,两人便攀谈了起来。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王熙凤把这件事交给了自己的心腹旺儿去处理,旺儿假托贾琏的名头给节度使云光写了信,最后守备不得不收回张家退回来的聘礼。

事情似乎是办的很完美,但是两个年轻人的双双殉情,给故事添加上了一个悲情的结局,张家和守备家落得个人财两空,但这些可就不在王熙凤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王熙凤自己坐享了三千两银子,而且王夫人和贾琏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她这个“瞒天过海”的计策,使得真是妙不可言,从此,王熙凤就更加的胆大妄为起来了。

相传隋朝的书法大师智永和尚,写了八百多本真草《千字文》,分别送到了浙东的许多寺院,因为前来求字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把门槛都踏穿了,所以只好在门槛上包上了铁皮,人称“铁门槛”。

后来,人们便用“铁门槛”来指代那些权贵之家,因为前来拜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拿贾家来说吧,不但有前来打秋风的贫苦老妪刘姥姥,还有时常来“攀谈”的贾雨村,怎能不在门槛上包上铁皮呢?

馒头庵是水月庵的俗称,是因为庙里蒸的馒头比较好才得的这个称号,古时候的馒头,分为有馅儿的和无馅儿的两种,想来庙里不能动得荤腥,她们蒸的应该是无馅儿的实心馒头吧。

但,这只是作者的一个文字游戏而已,他暗指的,应该是“有馅儿”的“土馒头”。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唐代的白话诗僧王梵志曾经写过这样的一首打油诗:

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

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

世无百年人,强作千年调。

打铁作门限,鬼见拍手笑。

诗中所说的“土馒头”,指的是人的坟墓,而人,就是里面的“馅儿”。人还没死的时候,是住在城里讨生活的,但他早晚也得在死后变成土馒头里的馅儿,而且还是一人一个,谁也不能多吃多占。

一个人活着,顶多有一百年的时间,但却总是想着千年以后的事情,他们追求着荣华富贵,并且打下了“铁门槛”,以为这样就可以长久的传下去,这是让鬼见了都会拍手而笑的痴心妄想。

王熙凤没有意识到,“铁槛寺”离着“馒头庵”的距离,是很近的

王熙凤的这次弄权,只是她的小试牛刀而已,但因为这件事的成功,使得王熙凤的欲望更加的膨胀,更加的胆大妄为起来。

王熙凤能够成功的原因,就在于贾家的“铁门槛”给她提供了一个平台而已,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最后,即使是从不相信阴司报应的王熙凤,也难逃上天对她的惩罚,落得个“哭向金陵事更哀”的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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