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三连”表情包火了
啥?
你没见过?
赶紧往下看
恶补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
——
前天(26日)晚上
莫言本尊现身微博
连发3个“打脸”辟谣贴
亲手砸了网传出自他老人家之手的鸡汤
第一弹:
“理不糙,可我也想知道这是谁写的
”
第二弹:
“挺好的文章,也请作者领回自己的“娃”吧。谢谢
”
第三弹:
“都写得挺好,没有必要署我名字。
”
本尊现身砸鸡汤
网友瞬间炸开了锅
接着
“莫言三连”表情包就诞生了
瞬间淹没评论区
还有这种
有细心的网友注意到
莫老师每个回复都带上了emoji哦
萌翻了有木有
莫老师real可爱
简直实力圈粉
结果当然引来一大波网友表白
让大伙更为兴奋的是
莫老师竟然在评论底下和粉丝互动了
亲自回答了粉丝的提问
惹得吃瓜群众那个羡慕妒忌恨啊
纷纷求莫老师回复
竟然也成功了
其实
除了“莫言三连”
网上还涌现了一堆“XX三连”表情包
马上送上
收好不谢
还有动图
南都君综合
大家好!我是鲁吁,请大家关注我的头条号,谢谢!祝大家生活愉快!
文/鲁吁
2012年对于中国文坛来说,是极富历史性意义的一年,因为10月11日,莫言因其“用魔幻现实主义将民间故事、历史和现代融为一体”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中国文坛百年来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作家,由此也让中国文学在国际性最高的文学奖项“诺贝尔文学奖”中不再处于缺席的地位。
但是这么一位在中国文坛乃至国际文坛举重若轻的作家,其童年经历却是让人很难想象得到的。
1955年,莫言出生在山东潍坊市高密县一个偏僻的小村落——后来莫言在自己的文学版图上,把这个地方称为“高密东北乡”。高密村里有习俗,产妇分娩时,身子下面要垫着一层浮土,婴儿呱呱坠地时,就落在那层浮土上,莫言的出生也不例外。
浮土是莫言的父亲从大街上扫回来的,那些浮土被千人万人踩践过并混同着浮土里牛羊粪便、野草种子等等味道,充满了乡野的原始养分,但在今天的城乡文明看来,这种习俗是多么地不卫生、迷信和荒谬。
几十年后,当莫言写《丰乳肥臀》这部长篇小说时,把这个荒谬的习俗写进了小说里,在平静的叙述之下,读来却是令人心惊肉跳,有时不得不感叹于生命的卑贱以及惊叹于生命的顽强。
莫言的童年处于五六十年代,正值中国近代史上最悲惨的一段时期,即所谓的“三年困难时期”,也称“三年自然灾害”或“三年大饥荒”,全国饿殍遍野,莫言曾在香港公开大学演讲时回忆道:“我们村里一天之内饿死了18人。”
一个小村子里一天饿死18人,在今天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虽然今天还有一些偏远地区的居民也还处于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困境,但是饿死人的确是只有极端的一些个例。
当然,我们回过头去想想,一九五几年到今天,时间的长河已悠悠地流过了60余载,改革开放也已经30年有余,但一些偏远的居民地区仍然处于食不果腹的状态,那么在60年前,在国家社会那个特殊的历史年代,饿死人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了。
关天饿死人,莫言在《吃相凶恶》一文里写道:
“饿到极处时,国家发来了救济粮,豆饼,每人半斤。奶奶分给我杏核大小的一块,放在口里,嚼着,香甜无比,舍不得往下咽就没有了,仿佛在口腔里化掉了。我家西邻的孙家爷爷把分给他家的两斤豆饼在往家走的路上就吃完了,回到家后,就开始口渴,然后就喝凉水,豆饼在肚子里发开,把胃胀破,死了。”
那个历史时期90后们不太懂了,80后们也多是从父辈们那里听说。那个历史时期就是人民公社时期,即所谓“搞生产大队,记工分吃大锅饭”的年代。在我的童年,我就常听我的父母亲讲,那时候是如何地吃不饱穿不暖,经常要捡橡树子、青冈籽和挖草根来充饥,甚至青嫩的玉米芯都舂碎了霍在杂粮里一起煮。
很不幸,莫言就是成长在那样的一个年代,我的父辈也是成长在那个年代。因为缺吃,而莫言又肚子大,特别能吃,特别馋。据说,那时候他家有十几口人,每逢开饭,莫言就要大哭一场。当时莫言是四五岁的光景,每顿饭奶奶就分给他和大他四个月的堂姐每人一片发霉的红薯干,而莫言总是认为奶奶偏心,将那片大些的给了堂姐。
于是莫言就把堂姐手中的那片抢过来,把自己那片扔过去。抢过来后又发现自己那片大,于是再抢回来。这样三抢两抢堂姐就哭了。婶婶的脸也就拉长了,而奶奶也是站在堂姐的一面,数落着莫言的不是,婶婶说的话更加难听。莫言的母亲无可奈何地叹息着,并向婶婶和奶奶连声赔着不是,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生了这样一个大肚子的儿子。
其实在莫言的家乡,当时重男轻女的思想是很严重的,这从莫言的《丰乳肥臀》和《蛙》等多部小说中都有明显的体现,按理说,奶奶应该比较疼爱莫言这个孙儿才对,但奶奶疼的却是堂姐,这在当时的莫言那里,他小小的内心深处,应该也是很不理解的吧。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小时候的莫言实在很让人讨厌,他是个让村人都头疼的人,因为他长相丑、能吃,还特别话多,可能也还特别捣蛋。除了他父亲母亲,其他人对他应该是没有多少爱的,以至于连奶奶都不亲他。成了作家后,莫言谈及小时候,他对自己的评价就很不客气:丑、懒、馋,不遭一大家子人待见。
莫言在《吃相凶恶》一文里这样写道:
“1960年春天,在人类历史上恐怕也是一个黑暗的春天。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草根,树皮,房檐上的草。村子里几乎天天死人。都是饿死的。起初死了人还掩埋,亲人们还要哭哭啼啼地到村头的土地庙去‘报庙’,向土地爷爷注销死者的户口,后来就没人掩埋死者,更没人哭嚎着去‘报庙’了。但还是有一些人强撑着将村子里的死尸拖到村子外边去,很多吃死人吃红了眼睛的疯狗就在那里等待着,死尸一放下,狗们就扑上去,将死者吞下去。
“过去我对戏文里将穷人使用的是皮毛棺材的话不太理解,现在就明白了何谓皮毛棺材。后来有些书写过那时人吃人的事情,我觉得只能是十分局部的现象。据说我们村的马四曾经从自己死去的老婆的腿上割肉烧吃,但没有确证,因为他自己也很快就死了。粮食啊,粮食,粮食都哪里去了?粮食都被什么人吃了呢?村子里的人老实无能,饿死也不敢出去闯荡,都在家里死熬着。后来听说南洼里那种白色的土能吃,就去挖来吃。吃了拉不下来,憋死了一些人,于是就不再吃土。”
关于饥饿,莫言还讲到这么一个故事:
说有一个冬天,学校里拉来了亮晶晶的一车好煤。有一个生痨病的同学对大家说那煤很香,于是个个都去拿来吃,果然是越嚼越香。一上课,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莫言他们在下面吃煤,一片咯嘣咯嘣的声响。老师问你们吃什么,大家齐说吃煤。老师说煤怎么能吃呢?几个人就张开乌黑的嘴巴说,老师,煤好吃,煤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香极了,老师吃块尝尝吧。老师是个女的,姓俞,也饿得不轻,脸色蜡黄,似乎连胡子都长出来了,饿成男人了。老师狐疑地说,煤怎么能吃呢?煤怎么能吃?一个男生讨好地把一块亮晶晶的煤递给她,说老师尝尝吧,如果不好吃,您可以吐出来。老师试探着咬了一小口,咯嘣咯嘣地嚼着,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品尝滋味,然后大口地吃起来了。她惊喜地说:“啊,真的很好吃啊!”
后来莫言自己也说,这事儿有点魔幻,他自己也觉得不像真事,但毫无疑问是真事。有一次他探家时遇到了当年在学校当过门房的王大爷,说起了吃煤的事,王大爷说,这是千真万确的,怎么能假呢?你们的屎拍打拍打就是煤饼,放在炉子里呼呼地着呢。
饥饿是莫言童年一道深深的烙印,已经无法从他的生命里消除干净。我们常说,一个作家的创作,往往跟他的童年经历有关,莫言也不例外,对饥饿的描写也贯穿了他多部以高密东北乡为背景的作品。因为饥饿,青年时莫言选择去当兵,只为了有一口饱饭吃;至于想当作家的初衷,是为了挣到的稿费够一天吃三顿肉馅饺子和娶石匠家的女儿做老婆,完全没有其他作家的初衷那样高大上。
童年饥饿的阴影如影随形,以至于成名后了的莫言,仍然改不了“馋”的毛病,据说不管到哪,饭席上莫言的吃相都很不好看,十分能吃,他一个人能吃两三个人的量,也因此常常受到一些不明原因的人的嘲讽,说他抠,对吃的就“奋不顾身”。莫言也用“吃相凶恶”来形容自己的吃相,其实他是舍不得浪费那些别人都只是“蜻蜓点水”享受的粮食。
因为对饥饿的体验过于深刻和恐惧,所以直到今天,莫言仍然对食物保留着一种天然的敬畏。据他的妻子杜芹兰说,几十年来,无论名气多大,莫言对吃一直没有要求,因为小时候吃不到面,现在尤其喜欢吃面食,馒头、面条、包子,永不厌烦。至于饺子,无疑算得上是最高的礼遇了。
成名后,莫言无论在哪里做演讲,也习惯讲到童年的饥饿经历。因为讲的太多,怕人家笑话,妻子杜芹兰后来有几次告诫过他,以后做演讲不要再讲吃不饱饭这个话题了。莫言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在演讲时,讲着讲着,自然还是又讲到了饥饿的话题,甚至出国到瑞典去领诺贝尔文学奖时,他的演讲也还是提到饥饿这个话题。因为一个作家的创作跟他的童年和经历息息相关,当他分享他的人生经历的时候,他没法绕开自己的童年,也没法去伪饰自己的经历。
作者简介:鲁吁,本名韦金红,初中学历,自学成才,创作涉及小说、诗歌、散文、故事、剧本等,系广东省青年产业工人作协会员,宝安区作协会员。长篇小说《愿我们终会与幸福相见》获掌阅文学首届创作大赛入围奖并在掌阅APP上线。
(2017-09-21)
9月15日,“大美寻源一一吴悦石莫言杨华山翰墨三人行”在北京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开幕。莫言在出席开幕式接受媒体采访时被问及拍卖市场上频频出现的莫言书法作品,莫言说,“这些作品大部分都不是我写的,它们很多都比我写得好,我也不敢掠人之美,希望这些先生们不要埋没了自己的作品,署上自己的名字比较好。”
本次展览展出的作品以三位艺术家共同创作为主。吴悦石年少时便得画坛耆宿亲授,为国画家王铸九、董寿平入室弟子;杨华山是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创作中心主任,国家一级美术师。两位画家与莫言是数十载至交好友,因此才有了这次跨界创作展览。
其中一些作品由杨华山先生画人物,吴悦石先生补景,莫言提取画作的精髓,凝练成精辟的诗句哲理。另一些作品反其道而行之,由莫言先生先题字,两位大家根据题字作画。莫言题文亦庄亦谐,妙趣横生。比如一幅渔人和樵夫在树下喝酒图,莫言题:“你打鱼我砍柴,哥俩相逢酒三杯。你好我好大家好,劳动人民最开心。”
杨华山说,中国古代文人大多都是诗、书、画皆能。南朝宋谢灵运开创的山水诗,与中国画论的发展并驾齐驱,共同奠定了中国传统绘画独特的,以画味道的精神境界。
近代老舍给白石老人的命题画作“蛙声十里出山泉”,是文人的佳作,亦是展现文人情谊的佳话。所以这次画家与文学家的结合,是继承和回归中国艺术本源,同时也是通过“复古”,开创当代书画界新风气。
莫言表示,参加这次展览是一次难得的体验,“让我知道一幅画的产生是什么样的过程,知道画家的创作过程当中也是需要灵感的,有的画家可能一辈子只画一个主题,但是像这种又画人物又画历史,对画家创作力是很大的挑战,同时也让我感受到中国文人所谓的诗书画。古代文人实际上都是能诗善画,至于写字书法不是他们专门要攻的艺术,因为你要写东西就是用毛笔写,无意当中出现了一种艺术。”
进入现代社会后,时代进步了,没有毛笔书写了,但是莫言认为如果一个人能熟练掌握用毛笔书写,也是一种与古人对话的方式,“只有你能够熟练地使用毛笔的时候,也许才能对古典的文学、古典的诗词有更好的理解,拿起毛笔来似乎能够大概知道古人的想法,这也是借助某种工具寻找历史通道的尝试。”
正是因为此,莫言自2005年起重新拿起毛笔,并且越来越痴迷,“我现在走到哪个名山大川、庙宇、殿堂里面,看到毛笔字要多看几眼,也会揣摩一下,但主要是在书写的过程当中体会,别人跟你讲没有用的,黑白、变化、墨色、布局这些东西刚开始完全靠直觉,后来慢慢写多了以后才体会到原来是这个意思。”
莫言书法
现在,使用毛笔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日常生活。在与作家朋友们的日常交往中,莫言也经常以书法赠友人,比如赠给德国作家马丁.瓦尔泽的一幅书法中,莫言题了四个字“一生恋爱”(取自他的一本小说《恋爱中的男人》),虽然很久以后他在德国作家的家中发现他是将这幅字倒着挂的。在他的最新作品集的封面上,书法字样也是莫言自己题的,他还为每一本自己的书题写了一首打油诗。
莫言书法
最近几年,有关莫言书法作品的新闻频频见诸报端,价格也犹如坐过山车,忽高忽低,但是所有这一切其实与莫言无关,因为大部分市场上出现的书法作品都不是他写的。
“最近几年确实有很多所谓的莫言书法在网上或者拍卖会上出现、流转。我大概看了一下,这些作品大部分都写得比我好,确实不是我写的,我也写不出来,我也不敢掠人之美,希望这些先生们不要埋没了自己的姓名,作品,署上自己的名字比较好。同时我也感觉到,这是一种文化现象,因为有这么多人热爱书法,这么多人在模仿超越我的书法,让我感觉惭愧和不安,对我也是一种刺激和动力,我会认真地在写作之余,更多拿起毛笔,临一临古人的帖,学习古代的碑,争取使自己的书法技艺有所提高,能够使毛笔写的字变得好看一点。”莫言说。
(2017-09-16)
中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莫言
莫言在东亚文学论坛上的演讲,演讲题目:《哪些人是有罪的》。有人说,仅凭这篇演讲,莫言就应该获得诺奖。
文学家大多也是爱财富逐名利的,但文学却是批判富人、歌颂穷人的。当然文学中批判的富人是为富不仁、或通过不正当手段致富的富人,文学中歌颂的穷人也是虽然穷但不失人格尊严的穷人。
演讲全文:
感谢而且佩服日本朋友们,为论坛选择了这么一个丰满的议题。人类社会闹闹哄哄,乱七八糟,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看上去无比的复杂,但认真一想,也不过是贫困者追求富贵,富贵者追求享乐和刺激——基本上就是这么一点事儿。
中国古代有个大贤人司马迁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中国的圣人孔夫子说过:“富与贵,人之所欲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中国的老百姓说:“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无论是圣人还是百姓,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文盲,都对贫困和富贵的关系有清醒的认识。
为什么人们厌恶贫困?因为贫困者不能尽情地满足自己的欲望。无论是食欲还是性欲,无论是虚荣心还是爱美之心,无论是去医院看病不排队,还是坐飞机头等舱,都必须用金钱来满足,用金钱来实现,当然,如果出生在皇室,或者担任了高官,要满足上述欲望,大概也不需要金钱。富是因为有钱,贵是因为出身、门第和权力。当然,有了钱,也就不愁贵,而有了权力以后似乎也不愁没钱(经典之言)。因为富与贵是密不可分的,可以合并为一个范畴。
贫困者羡慕并希望得到富贵,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正当的欲望,这一点孔夫子也给予肯定,但孔夫子说:尽管希望富贵是人的正当欲望,但不用正当的方法得到的富贵是不应该享受的。贫困是人人厌恶的,但不用正当的手段摆脱贫困是不可取的。时至今日,圣人二千多年前的教导,早已变成了老百姓的常识,但现实生活中,用不正当的方式脱贫致富的人比比皆是,用不正当的方式脱贫致富但没受到惩罚的人比比皆是,虽然痛骂着那些用不正当的方式脱贫致富了的人,但只要自己有了机会也会那样做的人更是比比皆是,这就是所谓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古之仁人君子,多有不羡钱财,不慕富贵者。像孔夫子的首席弟子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三国时高人管宁,锄地见金,挥锄不顾。同锄者华歆,捡而视之,复掷于地,虽心生欲望,但能因为面子而掷之,已属不易。庄子垂钓于濮水,楚王派两个使臣请他去做官,他对两个使臣说:楚国有神龟,死后被楚王取其甲,用锦缎包裹,供于庙堂之下,对神龟来说,是被供在庙堂之上好呢?还是活着在烂泥塘中摇尾巴好呢?使臣说,那当然还是活着在烂泥塘中摇尾巴好。庄子的这则寓言,包含着退让避祸的机心。
尽管古人为我们树立了清心寡欲、安贫乐道的道德榜样,但却收效甚微。人们追名逐利、如蚊嗜血、如蝇逐臭,从古至今,酿成了无量悲剧,当然也演出了无数喜剧。文学作为反映社会生活的艺术形式,当然会把这个问题作为自己研究和描写的最重要的素材。文学家大多也是爱财富逐名利的,但文学却是批判富人、歌颂穷人的。当然文学中批判的富人是为富不仁、或通过不正当手段致富的富人,文学中歌颂的穷人也是虽然穷但不失人格尊严的穷人。
我们只要稍加回忆,便能想出许许多多的文学中的典型人物,作家在塑造他们的性格时,除了给予生死的考验和爱恨情仇的考验之外,经常使用的手段,那就是把富贵当成试金石,对人物进行考验,经过了富贵诱惑的自然是真君子,经不住富贵诱惑的便堕落成小人、奴才、叛徒或是帮凶。当然,也有许多的文学作品,让他的主人公,借着金钱的力量,复了仇,雪了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有的文学作品,让自己的善良的主人公,有了一个富且贵的大团圆结局,这就又从正面肯定了富贵的价值。
人类的欲望是填不满的黑洞,穷人有穷人的欲望,富人有富人的欲望。渔夫的老婆起初的欲望只是想要一只新木盆,但得到了新木盆后,她马上就要木房子,有了木房子,她要当贵妇人,当了贵妇人,她又要当女皇,当上了女皇,她又要当海上的女霸王,让那条能满足她欲望的金鱼做她的奴仆,这就越过了界限,如同吹肥皂泡,吹得过大,必然爆破。凡事总有限度,一旦过度,必受惩罚,这是朴素的人生哲学,也是自然界诸多事物的规律。
民间流传的许多具有劝诫意义的故事都在提醒人们克制自己的欲望。据说印度人为捕捉猴子,制作一种木笼,笼中放着食物。猴子伸进手去,抓住食物,手就拿不出来。要想拿出手来,必须放下食物,但猴子绝对不肯放下食物。猴子没有“放下”的智慧。人有“放下”的智慧吗?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有的人有的时候有,有的人有的时候没有。有的人能抵挡金钱的诱惑但未必能抵挡美女的诱惑,有的人能抵挡金钱美女的诱惑,但未必能抵挡权力的诱惑,人总是会有一些舍不得放下的东西,这就是人的弱点,也是人的丰富性所在。
中国的哲学里,其实一直不缺少这样的理性和智慧,但人们总是“身后多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贪婪是人的本性,或者说是人性的阴暗面。依靠道德劝诫和文学的说教能使人清醒一些,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佛教就用“万事皆空,万物皆无”来试图扼制人的贪欲,因为贪欲是万恶之源,也是人生诸般痛苦的根源。于是,就有了《红楼梦》里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要控制人类的贪欲,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还是法律,法律如同笼子,欲望如同猛兽。人类社会千百年来所做的事,也就是法律、宗教、道德、文学与人的贪欲的搏斗。尽管不时有猛兽冲出牢笼伤人的事件,但基本上还是保持了一种相对的平衡。人与人之间的友好关系,需要克制欲望才能实现;国与国之间的和平关系,也只有克制欲望才能实现。一个人的欲望失控,可能酿成凶杀;一个国家的欲望失控,那就会酿成战争。由此可见,国家控制自己的欲望,比每个人控制自己的欲望还要重要。
我们要用我们的文学作品告诉那些暴发户们、投机者们、掠夺者们、骗子们、小丑们、贪官们、污吏们,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如果船沉了,无论你身穿名牌、遍体珠宝,还是衣衫褴褛不名一文,结局都是一样的。
人类社会中,除了金钱、名利、权势对人的诱惑之外,另有一最大的也是致命的诱惑就是美色的诱惑。这问题似乎与女性无关,但其实也有关。历史上曾经爆发过因为争夺一个美女而发生的战争,也曾经因为美女,而让某些统治者丢掉了江山社稷。绝对地否定色欲当然不对,因为没了这欲望,人类社会也就无法延续。
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人的性欲基本上是持否定态度的,但他们多半是口是心非,尽管深宫中妻妾成群,但民间却要存天理灭人欲,男女之情,被视为洪水猛兽。这样的观念,体现在封建王朝的法律和道德中。对于人类贪婪的财富欲望和权势欲望,文学与法律、道德是基本保持一致的,但对于性欲,尤其是升华为爱情的性欲,文学作品却经常地另唱别调,有时甚至扮演吹鼓手的角色。中国有《牡丹亭》、《西厢记》、《红楼梦》,外国有《卡特莱夫人的情人》。这也是一个文学的永恒的主题,没有男女之间的欲望,没有情与爱,似乎也就没有了文学。
毫无疑问,贫富与欲望,依然是当今世界的主要矛盾,是人类痛苦或者欢乐的根源。中国人近年来的物质生活有了巨大的改善,个人的自由度较之以前也有了大幅度的宽松,但人们的幸福感却没有多大的提高。因为财富分配不公,少数人利用不正当的手段致富导致的贫-富-悬-殊已成为影响社会安-定的主要原因。而那些非法致富的暴发户们的骄奢淫逸、张牙舞爪又引起了下层百姓的仇视,以至于形成了一种强烈的仇富心理,而富豪与权-势的勾结又制造出种种的恶政和冤案,这就使老百姓在仇富心理之外又加上一种仇-官心理。仇富与仇-官的心理借助网络这一现代化的传播方式,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浪,既使某些人物和阶-层谈网色变,恶行有所收敛,但网络自身也成为藏污纳垢的场所。
一百多年前,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曾提出科技救国的口号,三十多年前,中国的政治家提出科技兴国的口号。但时至今日,我感到人类面临着的最大危险,就是日益先进的科技与日益膨胀的人类贪欲的结合。在人类贪婪欲望的刺激下,科技的发展已经背离了为人的健康需求服务的正常轨道,而是在利润的驱动下疯狂发展以满足人类的——其实是少数富贵者的病态需求。
人类正在疯狂地向地球索取。我们把地球钻得千疮百孔,我们污染了河流,海洋和空气,我们拥挤在一起,用钢筋和水泥筑起稀奇古怪的建筑,将这样的场所美其名曰城市,我们在这样的城市里放纵着自己的欲望,制造着永难消解的垃圾。与乡下人比起来,城里人是有罪的;与穷人比起来,富人是有罪的;与老百姓比起来,官员是有罪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官越大罪越大,因为官越大排场越大欲望越大耗费的资源就越多。与不发达国家比起来,发达国家是有罪的,因为发达国家的欲望更大,发达国家不仅在自己的国土上胡折腾,而且还到别的国家里,到公海上,到北极和南极,到月球上,到太空里去瞎折腾。地球四处冒烟,浑身颤抖,大海咆哮,沙尘飞扬,旱涝不均等等。
在这样的时代,我们的文学其实担当着重大责任,这就是拯救地球拯救人类的责任。
我们要用我们的作品告诉人们,尤其是那些用不正当手段获得了财富和权势的富贵者们,他们是罪人,神灵是不会保佑他们的。
我们要用我们的作品告诉那些虚伪的政治家们,所谓的国家利益并不是至高无上的,真正至高无上的是人类的长远利益。
我们要用我们的作品告诉那些有一千条裙子,一万双鞋子的女人们,她们是有罪的;我们要用我们的作品告诉那些有十几辆豪华轿车的男人们,他们是有罪的;我们要告诉那些置买了私人飞机私人游艇的人,他们是有罪的,尽管在这个世界上有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但他们的为所欲为是对人类的犯罪,即便他们的钱是用合法的手段挣来的。
我们要用我们的文学作品告诉那些暴发户们、投机者们、掠夺者们、骗子们、小丑们、贪官们、污吏们,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如果船沉了,无论你身穿名牌、遍体珠宝,还是衣衫褴褛不名一文,结局都是一样的。
我们应该用我们的文学作品向人们传达许多最基本的道理:譬如房子是盖了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如果房子盖了不住,那房子就不是房子。我们要让人们记起来,在人类没有发明空调之前,热死的人并不比现在多。在人类没有发明电灯前,近视眼远比现在少。在没有电视前,人们的业余时间照样很丰富。有了网络后,人们的头脑里并没有比从前储存更多的有用信息;没有网络前,傻瓜似乎比现在少。
我们要通过文学作品让人们知道,交通的便捷使人们失去了旅游的快乐,通讯的快捷使人们失去了通信的幸福,食物的过剩使人们失去了吃的滋味,性的易得使人们失去恋爱的能力。
我们要通过文学作品告诉人们,没有必要用那么快的速度发展,没有必要让动物和植物长得那么快,因为动物和植物长得快了就不好吃,就没有营养,就含有激素和其它毒药。
我们要通过文学作品告诉人们,在资本、贪欲、权势刺激下的科学的病态发展,已经使人类生活丧失了许多情趣且充满了危机。
我们要通过文学作品告诉人们,悠着点,慢着点,十分聪明用五分,留下五分给子孙。
我们要用我们的文学作品告品告诉人们,维持人类生命的最基本的物质是空气、阳光、食物和水,其他的都是奢侈品。人类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当人们在沙漠中时,就会明白水和食物比黄金和钻石更珍贵,当地震和海啸发生时,人们才会明白,无论多么豪华的别墅和公馆,在大自然的巨掌里都是一团泥巴;当人类把地球折腾得不适合居住时,那时什么国家、民族、股票,都变得毫无意义,当然,文学也毫无意义。
我们的文学真能使人类的贪-欲,尤其是国家的贪-欲有所收敛吗?结论是悲观的。尽管结论是悲观的,但我们不能放弃努力。
因为,这不仅仅是救他人,同时也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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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23)
《蛙》是莫言酝酿十余年、笔耕四载、三易其稿,潜心打造的一部触及国人灵魂最痛处的长篇力作,初版于2009年获得矛盾文学奖及诺贝尔文学奖。小说由剧作家蝌蚪写给日本作家杉谷义人的五封书信、四部长篇叙事和一部话剧组成,在艺术上极大拓展了小说的表现空间。整部作品以剧作家蝌蚪的姑姑万心,一位从事妇产科工作五十多年的乡村女医生的人生经历为线索,用生动感人的细节和自我反省,展现了新中国六十年波澜起伏的"生育史",揭露了当下中国生育问题上的混乱景象,同时也深刻剖析了以叙述人蝌蚪为代表的中国知识分子卑微、尴尬、纠结、矛盾的灵魂世界。
《蛙》延续莫言一贯的魔幻、疯狂风格,使得整篇文章中计划生育前万心用新法接生、计划生育开始给已生育的男人结扎,给已生育的女人堕胎等等动作,让读者心惊肉跳。同时以生育穿起的中国历史,及历史中汲汲营营的一个个悲剧色彩的小人物,都给读者强烈的震撼。人性的自私、无私、爱、恨、嫉妒、善良、恶毒,一切都被莫言手中锋利的手术刀划开,展露无遗。这一风格的巅峰写照,便是《蛙》接近结尾时,万心说起了一次醉酒后的经历:
姑姑说她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本来是想回医院宿舍的,可不知不觉地竞走到了一片洼地里。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两边是一人多高的芦苇,一片片水,被月光照着,亮闪闪的,如同玻璃。蛤蟆、青蛙,呱呱地叫。这边的停下来,那边的叫起来,此起彼伏,好像拉歌一样。有一阵子四面八方都叫起来,呱呱呱呱,叫声连片,汇集起来,直冲到天上去。一会儿又突然停下来,四周寂静,惟有虫鸣。姑姑说她行医几十年,不知道走过多少夜路,从来没感到怕过什么,但这天晚上她体会到了恐惧的感觉。常言道蛙声如鼓,但姑姑说,那天晚上的蛙声如哭,仿佛是成千上万的初生婴儿在哭。姑姑说她原本是最爱听初生儿哭声的,对于一个妇产科医生来说,初生婴儿的哭声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啊!可那天晚上的蛙叫声里,有一种怨恨,一种委屈,仿佛是无数受了伤害的婴儿的精灵在发出控诉。姑姑说她喝下去的酒顷刻之间都变成冷汗冒了出来。你们可不要以为我是酒后脑子里出现了幻觉。酒随汗出之后,除了头有些痛之外,我的脑子非常清醒。姑姑沿着那条泥泞的小路,想逃离蛙声的包围。但哪里能逃脱?无论她跑得有多快,那些哇——哇——哇——的凄凉而怨恨的哭叫声都从四面八方纠缠着她。姑姑说她想跑,但跑不动,小路上的泥泞,像那种青年人嘴巴里吐出来的口香糖一样,牢牢地粘着她的鞋底,她每抬一下脚,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她看到在鞋底和路面之间,牵拉着一道道银色的丝线,她挣断了这些丝线,但落脚之处,又有新的丝线产生。她抛掉了鞋子,赤脚走在泥路上,但赤脚之后,对地面泥泞的吸力感受更加亲切,仿佛那些银色的丝线都生出了吸盘,牢牢地附着脚底,非把她脚底的皮肉撕裂不可。姑姑说她跪在了地上,像一只巨大的青蛙,往前爬行,这时,地上的泥泞吸附着她的膝盖、小腿和手掌。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啊,向前爬。这时,姑姑说,从那些茂密芦苇深处,从那些银光闪闪的水浮莲的叶片问,无数的青蛙跳跃出来。它们有的浑身碧绿,有的通体金黄,有的大如电熨斗,有的小如枣核,有的生着两只金星般的眼睛,有的生着两只红豆般的眼睛,它们波浪般涌上来,它们愤怒地鸣叫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把她团团围住。姑姑说她感觉到了它们坚硬的嘴巴在啄着她的肌肤,它们似乎长着尖利指甲的爪子在抓着她的肌肤,它们蹦到了她的背上,脖子上,头上,使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全身趴在了地上。姑姑说她感到最大的恐惧不是来自它们的咬啄和抓挠,而是来自它们那冰凉黏腻的肚皮与自己肌肤接触时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恶心。它们在我的身上不停地撒尿,也许射出的是精液。姑姑说她突然想起了当年听大奶奶讲过的青蛙戏人的传说,说有一个大闺女夜晚在河堤上乘凉,不知不觉中睡着,梦中与一身着翠衣的青年男子交合,醒来后即怀孕,后来竟生出了一堆小青蛙。姑姑说,想到此她一跃而起,极大的恐惧使她爆发出神力。她看到那些伏在她身上的青蛙像泥巴一样纷纷地落在地上。而还有很多的青蛙牢牢地抓住她的衣服、头发,有两只用嘴巴咬住她的耳垂,好像两个可怕的耳饰。姑姑往前奔跑,地面的吸附力不知为何突然消逝。姑姑说她一边跑一边抖动身体,同时还用双手在身上撕扯着。每抓住一只青蛙时她都会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将它们猛地摔出去。她说从耳朵上往下撕那两只青蛙时,几乎把耳朵撕裂。它们牢牢地叼住耳垂,像饥饿的娃娃叼着母亲的奶头。
姑姑一边嚎叫一边奔跑,但身后那些紧紧追逼的青蛙却难以摆脱。姑姑在奔跑中回头观看,那景象令她魂飞魄散:千万只青蛙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叫着,跳着,碰撞着,拥挤着,像一股浊流,快速地往前涌动。而且,路边还不时有青蛙跳出,有的在姑姑面前排成阵势,试图拦截姑姑的去路,有的则从路边的草丛中猛然跳起来,对姑姑发起突然袭击。姑姑说那天晚上她原本穿着一条肥大的黑色绸裙,但那裙子,被那些偷袭的青蛙一条一条地撕去了。姑姑说那些撕得了一长条绸裙的青蛙,便一口口吞食下去,直噎得举前爪挠腮,打滚露出了白肚皮。
莫言行文风格的粗暴有力、故事的戏剧性和疯狂的想象力令人叹为观止,获得诺奖的光环渐渐淡去,更能让读者公平地看待莫言及其作品,是真正的好作品。
(2017-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