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在正史上看不到的东西,野史上会有记载。至于哪个更可信,说法不一。比如“中国曾错失降服印度,甚至可以把印度纳入版图最佳机会”这件事,清朝的正史上根本没记载印度的什么事,而是重点写了与廓尔喀(尼泊尔)的两次战役,还作为乾隆皇帝的“十全武功”之一。
此事过去100多年后,一位“最早走出国门看世界的清朝名士”就从英国找到档案,证明:当时的中国错打了小弟——廓尔喀,最重要的是失去了降服甚至把印度纳入版图的最佳机会。
这和清朝的正史记载完全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先来看看清朝的正史。关于与廓尔喀两次战役的记载,最早见于清朝启蒙思想家、文学家魏源所写的《圣武记》中,大体情况如下:
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廓尔喀人建立的尼泊尔王国(又称廓尔喀王国),因为"国内之民难于自给,亦必别觅出口",迫切需要扩张领土,受西藏出走的白教活佛沙玛尔巴的唆使,以贸易与边界纠纷为由侵入中国西藏。次年,难以抵挡廓尔喀军队的驻藏清兵,在驻藏大臣、噶伦等官员的主持下私下与廓尔喀和谈,允诺赔银赎地,并向清廷谎报收复了失地。
乾隆五十六年(公元1791年),廓尔喀再次侵入西藏。乾隆皇帝派两广总督福康安、海兰察等率兵增援。次年(公元1792年),清军全面击败廓尔喀军队,廓尔喀遣使向福安康求和,承诺永不侵犯中国。同年12月,廓尔喀首次纳贡中国,派使节抵达北京,谒见和珅,觐见乾隆,这标志着尼泊尔正式成为中国的藩属国。
平定廓尔喀战役胜利结束,备受当时文人墨客的称赞。认为此役保卫了大清国土,巩固了边陲,廓尔喀几乎“捣穴擒首”被彻底打服,成为乾隆皇帝的“十全武功”之一:“平准噶尔为二,定回部为一,扫金川为二,靖台湾为一,降缅甸、安南各一,即今二次受廓尔喀降,合为十”。
魏源的《圣武记》成书时间为清道光二十二年(公元1842年)。作为“体制内”而且名气极大的思想家、文学家,其所述历史被视为正统,这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体制内”的人在写历史的时候,是不是会考虑当时的政治需要呢?尤其是在有“文字狱”传统的一个朝代里,文人笔下维系着自己甚至三族、五族的身家性命。
所以,清道光年间的这本书难免会打上时代烙印,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到了清末民初,对于平定廓尔喀战役就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证据史料来自于英国。这个人叫张祖翼。
张祖翼出生于1849年,死于1917年,安徽桐城人。是中国近代著名书法家、篆刻家、金石收藏家,也是“最早走出国门看世界的清朝名士”。
他曾于清光绪年间(1883年—1884年)远赴英国游历,采风观光,广泛涉猎政治、经济、民情、风俗等史料和档案,回国后结集成书出版。
对于平定廓尔喀战役,张祖翼回国后曾撰文:
乾隆间征服廓尔喀事,载之《圣武记》中。逮至英伦,见使署旧日档案,始知廓当日举兵,实非抗中国也,乃欲伐印度也。印与廓有切齿仇,久欲得印而甘心焉,自顾力量不足,拟借上国以为助。其时译音不通,廓之语言又为印、藏夹杂之音,愈不能解。
及见兵起,边吏仓皇入告,乃命福康安征之,故一战即降。降后上书于福康安,详述由廓入印山川道里甚悉,请发大兵收印度,愿为向导。福据以上闻。乾隆帝忽疑廓此举为复仇之计,将引我重兵深入腹地聚而歼旃,不允所请。且其时正用兵西北,开辟新疆,亦无暇他顾。
厥后英人之灭印度亦廓尔喀导之也。惜哉!使当日移征新疆之师而收印度,而今日富甲地球矣,即鸦片亦无由而兴,何有于禁,九州铁不能铸此大错也。
译成白话文的意思大体如下:
乾隆年间征服廓尔喀一事,《圣武记》中有记载。直到我去了英国,见到英国收藏的档案,才知道廓尔喀当年举兵,并非为了入侵中国,实际是为了征伐印度。印度和廓尔喀有切齿的仇恨,廓尔喀很早就想攻占印度,认为凭自已的力量不足以达到这个目标,计划借助中国的力量帮助它们实现。当时中国和廓尔喀的语言不同,廓尔喀语言又是印藏夹杂,越加使人无法理解。
等到了廓尔喀起兵,边境官员急忙上奏皇帝,乾隆帝就命福康安征讨,一战就把廓尔喀降服。廓尔喀随后给福康安上书,详细讲述了进攻印度的山川道路等地形,请求中国发兵收服印度,廓尔喀作为向导,助中国一臂之力。福康安把此事奏报了皇帝。乾隆帝怀疑廓尔喀的意图是借此复仇,把中国军队引入其腹地,汇集起来围歼,就没有准许这一请求。并且当时中国正发兵西北,开辟新疆,没有精力考虑其他的战事。
此事无果后,英国人征服印度正是借助廓尔喀的力量和向导作用。可惜啊!如果当时能调动征讨新疆的大军去降服印度,把它纳入中国的版图,如今中国将富甲全地球啊,就连鸦片也没有通路运到中国,又哪里来的禁烟之役,就是把全中国的铁器汇集起来,也无法铸成这个大错啊。
看到这里还需要补充2个材料:
英国从17世纪开始在印度布局,到18世纪中叶才发动普拉西战役,这是征服印度的首次战役。直到1849年才完成对印度全境的征服,印度彻底成为英国的殖民地,前后用时92年,如果算上布局的时间长达200余年。
从17世纪至18世纪末期,正是中国的“康乾盛世”,国力强大,疆域辽阔,统一的多民族集权国家发展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与印度有世仇的廓尔喀,看到英国早已对印度虎视眈眈,就邀请中国共同出兵抢先一步降服印度,不能不说是极有战略眼光的。当时廓尔喀已向中国纳贡、甘当马仔小弟,如果真能共同降服印度或许只是分点儿土地、财宝而已。
那么,以当时印度甚至英国的军事实力,有可能抵御中廓两国大军吗?回答是——不能!
英国能把印度殖民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印度自古没有大一统的意识,宗教纷争,小国林立。英国人一来,就被各个击破,诺大的国土成为殖民地。如果是中廓联手,印度断不能阻挡。同时,以英国当时的能力降服印度都用了200多年,面对正值鼎盛时期的中国如果真出兵印度,它哪能轻举妄动呢?
事实也如此!中国出兵廓尔喀时,已在印度具有相当存在感的英国干什么呢?魏源、徐继畲等人记载:“英人闻中国进兵,亦兴兵扰其边,廓尔喀震恐,赴大军乞降,献还所掠”。英国也派出了援军帮助中国。这个做法用意明显:借机赶快巴结一下中国,也保护自己在印度的利益。
当然,魏源等人的记载后世也被质疑了,认为英国保持了中立,廓尔喀只好无奈成为清朝最后一个、也是最长久的藩属国。但不管怎样,以当时英国的能量和胆量,断不敢与中国为敌这是确定无疑的。在此,还有个史料可以佐证:平定廓尔喀后的1795年,英国乔治第三致信乾隆专门解释一个误会。
这个误会是英国的马戛尔尼出使中国时,曾被中国大臣质疑在廓尔喀战役中,有英军士兵与中国为敌,福康安更是对马戛尔尼态度冷淡。马戛尔尼回国后建议澄清此事,于是乔治第三在信中表明没有援助廓尔喀,“我的兵总也曾相助……是以未曾将此事奏明大皇帝,得见我们诚敬的真心。”英国的国王为一个误会专门写信,胆怯和讨好之心可见一斑。
对于错失降服印度甚至纳入中国版图的机会,还把廓尔喀打了一顿,按张祖翼的说法是:中廓两国语言不通。这成立吗?
18世纪中叶,廓尔喀人统一全境建立了尼泊尔王国(又称廓尔喀王国),直到与中国开战,驻藏大臣都不知道世界上出现了一个廓尔喀王国,更不要说听得懂廓尔喀人的语言了。而且,对廓尔喀语言的懵懂无知,一直持续到对方纳贡之后。
据载,为方便藩属国纳贡,清朝曾在北京“正阳门东城根玉河桥”设立300多间四译馆,藩属国朝鲜、琉球、越南、缅甸、暹罗、廓尔喀等纳贡使臣可驻留,“四译馆中能廓语者,仅译吏一人,语且不精。幸廓使能英语,遂以英语相酬答焉。”四译馆里会廓尔喀语言的只有翻译官一人,而且语言不精。所幸廓尔喀使者会英语,双方总算能用英语相互交流了。
因为语言不通产生误会,双方大打出手,这样的原因让人奇葩到笑出满脸皱纹。而且最终面对小弟提出的战略性建议,担心对方有复仇之心而放弃,这就是与正史记载完全不同的一段历史。
魏源之说和张祖翼之说,哪个才是真实的?或者哪个无限接近于真实?
现在,只能这样假设:如果当初“十全武功”的乾隆再活500年,看到如今的世界,一定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唉!忘了,历史是不能假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