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6月10日,志愿军第二十军第六十师第一七九团火箭连奉命在春川至金化之间的山阳里一带阻击敌人。
敌人发动了疯狂的进,排炮一阵紧似一阵,好像要把这一带山头连根拔掉似的,阵地前后碗口粗细的松树被炮弹炸得东一根西一根,沙石树枝四处飞扬,夹杂着燃烧着的树胶味和焦臭味的硝烟随风扑来,又呛人又熏眼。
炮击突然停止了,可以清晰地听到坦克的吼叫声。
19岁的朱友恒凭经验断定,敌人快要来了,必须抓紧激战前的一刻作好战斗准备。他连忙把火箭筒装好,架在工事上,两眼紧盯着,试瞄了山下公路上几处不同的目标。
二三十个敌人,一个挨一个,从公路两侧拐弯处出现了。他们端着卡宾枪、半自动步枪,一会儿卧倒,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像看到什么似的躲到土包、石头后面,活像老鼠出洞偷东西,一步一惊地向志愿军阵地走过来。
敌人离志愿军前沿只有不到100米了,朱友恒心里纳闷:“怎么还不见坦克呢?”他随手拔出一颗手榴弹,向副射手沈玉书头上丢一粒土块。沈玉书一偏头,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冲朱友恒点了点头,意思是说:我早看见了。
另一个战士李耀祥也朝山下撅了撅嘴,用手榴弹比了一比。
震耳欲聋的马达声越来越近,在敌人步兵后面,果然很快就出现两辆坦克、一辆装甲车。步兵紧挨着坦克,朝山上乱放枪,胆子似乎大了一些。
朱友恒用双手合成话筒,向战友们轻声喊道:“要沉住气,等我的火箭筒一响,所有的火器一齐开火。”
坦克在弯曲的公路上慢腾腾地爬行着。好不容易等到第一辆坦克到达朱友恒早已瞄好的位置,他正要射击,忽然想到,这样仓促一打,会把后面的坦克放跑的,不如干掉后一辆,前面的就回不去了。
朱友恒刚把第一辆放过去,后背就挨了一土块,他明白这是两个战友在责备他呢。
可在这个紧要关头,朱友恒哪有时间解释?他双眼紧盯着这两辆坦克。
第一辆爬到公路北头就停住了,前面是公路两旁的大山挡道,后边是紧靠着志愿军阵地伸下去的小山嘴。它不动,可以打它的屁股;它掉头,正好打肚子。朱友恒心里非常高兴:暂时让你多活几分钟吧!
他转过头,第二辆坦克已经快到测好的位置了。这家伙比较狡猾,忽快忽慢,乱转炮口打炮,机枪也一股劲地扫射。朱友恒不慌不忙地在瞄准镜中的分划线上给它照了个全身相。
“轰!”一团黑烟罩住敌人的坦克。战友们不约而同地喊道:“打中了!打中了!”
敌人的装甲车慌忙掉转枪口,三挺机枪一齐开火。公路北头的坦克也赶紧掉过头来,转动炮身,炮弹一发接一发落到朱友恒附近。
朱友恒从瞄准镜看出去,那黑洞洞的炮口慢慢朝他移动,显然已找到了他的位置。
在敌我炮口相对的节骨眼上,谁要慌一下、慢一点,谁就要吃炮弹。朱友恒竭力要求自己:不要慌,沉住气!
差不多在坦克固定炮身的同时,不等敌人的炮弹出膛,朱友恒的炮弹抢先射出,正好从炮塔下面白五星上钻进,一声巨响,敌坦克就再也不动了。
“打中了!”阵地上又响起一片欢呼声。不知道谁又接了一句:“争取‘连中三元’!”
敌人气急败坏,飞机匆忙赶来助战,远处炮火也向志愿军阵地倾泻钢铁。不一会,敌人督战队驱使着步兵,在装甲车掩护下发起了冲锋。
志愿军阵地上全部兵力仅仅两个小组——火箭筒小组和步兵小组,已经有两名战士负伤,情况非常危急。朱友恒爬进半塌的工事,决心击毁装甲车。
阵地上硝烟弥漫,朱友恒被呛得鼻孔出血,眼睛熏成一条缝,右手木扎扎地疼,不听使唤。他打了四发炮弹都没能命中,好在三次冲上来的敌军,都被步兵小组打退了。
朱友恒侧卧在火箭筒旁边,满脸像火烙似的,眼睛发黑,喉咙干得直冒烟,暗暗盘算着怎样用最后一发炮弹来对付装甲车。
二班长爬了过来,朱友恒正准备向他汇报一下,刚张嘴,下颚痛得很厉害,说不出话。二班长关切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负伤的?”
朱友恒低头一看,可不是!胸前紫糊糊的一大片,分不清是血还是泥。
二班长急忙替他解开衣包扎伤口,一边让他下去休息,朱友恒不能说话,急忙用手势表示坚决不下火线。
敌人的炮击过去了,他们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又发起了冲锋。朱友恒下定决心:一定要干掉这辆装甲车!他抱着最后一发炮弹,提起火箭筒猛地一下支起身子,不料头重得像压上了一盘磨,又倒了下来。
“哒哒哒……”一串机枪子弹打到沟沿上,崩了朱友恒一身土。
二班长用手按住他,严肃地说:“你的伤很重,快下去,这辆装甲车由我来……”
朱友恒没有回答他,咬紧牙关,用劲支起身体,踉跄着冲出工事,爬到一块比较平坦的土坡上。这回他瞄得很准,只得轰隆一声,敌人的装甲车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朱友恒感到有人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昏昏沉沉地倒在松软的泥土上,隐隐约约听到战友们在欢呼:“敌人又被我们打下去了!”
在这次战斗中,朱友恒仅用7发炮弹就击毁敌人三件杀伤力巨大的重型武器:坦克2辆、装甲车1辆,并毙伤敌步兵多人,用一己之力重挫美军。凭借这一骄人战绩,朱友恒成为名垂志愿军战史的一位传奇战士。
战斗结束后,志愿军总部为一战成名的朱友恒荣记特等功,并授予他“反战车英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