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退休”议题又再次撩起公众的神经。近日,一份名为《人社部渐进式延迟退休年龄时间表》的文章在微信朋友圈内热传。虽然该表被人社部官员证伪,但可以读出公众对此话题的“焦虑”。而就在普通民众担心“当延迟退休后,在两鬓斑白前,我们怎么办”时,有一些人却能逆势而行——不仅不延退,反而提前退。
公职人员、国企职工提前退休的现象,说来并不罕见
就在官方不断论证延迟退休必要性时,各地却普遍存在提前退休现象
延迟退休是当前最受争议的公共议题之一,从2004年被提出,反对声一直未断,但人社部亦多次表示延迟退休政策将推行。而就在官方不断论证延迟退休必要性时,各地却普遍存在提前退休现象。
根据我国现行规定,男性60岁退休,女性分为两种情况,女干部和科技人员55岁退休,女工人50岁退休。而发改委就业和收入分配改革司近日的调研结果显示,在有的地方特别是地市一级,出现了退休年龄54岁现象,有地方政府还鼓励提前退休。人社部社会保障研究所所长金维刚前不久则披露,当前“未老先退”问题特别突出,有的地区提前退休的人员占到当年退休人员的30%。
民间的调研数据更加触目惊心。2014年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对19289人进行的民调显示,92.0%受访者坦言自己身边“提前退休”、“提前离岗”现象较多。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杨燕绥教授调研也发现,某人口大省提前退休的比例竟达17%,数据触目惊心。
这些“逆势而行”者主要是公职人员、国企职工
在上述中青报关于提前退休的民调中,从单位性质来讲,受访者认为提前退休和离岗现象多发的单位依次是:行政单位(51.9%)、事业单位(25.1%)、国企(19.8%)、私企(1.6%)、外企(0.5%)。
而从不断爆出的新闻来看,公职人员、国企职工提前退休的现象,确实很普遍。2013年11月,河北黄骅市科级副科级干部提前离岗休养提高三级工资事件,引发舆论哗然。事实上,在河南、北京、安徽等很多地区的企事业单位和行政机关,都存在不到退休年龄提前退休的情况。而在一些效益好的大型国有企业,提前退休情况更加普遍。
虽然引发舆论普遍不满,“早退休”其实是有美好初衷
在广大人群担心“当延迟退休后,在两鬓斑白前,我们怎么办”时,公职人员、国企职工提前退休的现象自然引发舆论普遍不满。但其实,“早退休”制度并非天然不合理,中央是允许符合条件的人员提前退休。
在国家的现行政策里,确有规定特殊工种、相关工龄已满等法定情况可提前退休。根据国务院颁发的《关于工人退休、退职的暂行办法》和《关于安置老弱病残干部的暂行办法》,从事井下、高空、高温、特别繁重体力劳动或者其他有害身体健康的工作(以下简称特殊工种),男年满55周岁,女年满45周岁,连续工龄满10年的,应该退休。除此之外,因工致残、失去劳动能力的,也在可提前退休之列。
在国家的现行政策里,确有规定特殊工种、相关工龄已满等法定情况可提前退休
为国企改革和机构改革配套的提前退休,也是可以理解的。上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着力推进国有企业、党政机构和行政体制改革,大量人员因为机构精简、撤并而富余,安置的途径之一便是提前退休。最突出的便是1998年国务院机构改革,大量的中央机关和部委局工作人员提前退休,而且多数增加了工资或待遇。去年的前舟山大部制改革后,也有100多名干部将按规定提前退休。并且,对于一些知识结构老化、严重不能适应现代公共治理形势的公职人员,让其提前退休,某种程度上也是于国于民有利。
但在实际操作层面,“早退休”制度却屡屡被钻空子
没关系的满足条件不能退,有关系的不满足条件也能退
尽管中央对提前退休原则做了规定,到了一些地方,在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下,就变成没关系的满足条件不能退,有关系的不满足条件也能退。
就拿失去劳动能力来说,按照规定,因工、因病丧失劳动能力的职工,可以提前退休或病退。在实践操作中,由申请人向所在区、县的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申请鉴定,该部门组织劳动能力鉴定专家给申请人进行相关鉴定。鉴定的依据是国家标准和当事人伤病的客观表现,但是鉴定结论的作出者是医学鉴定专家,且审批的权利也掌握在各地的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手中。如此一来,就有很多暗箱操作的空间,“有关系的,可以直接搞个病退。没关系的,真病了也不能退。”广西桂西地区一位旅游局局长如此告诉《南风窗》记者。在湖北襄阳,一个号称哥哥当劳动局副局长的骗子,短短3个月就骗了10多个人20余万元,其招数只有一个:可以帮办提前退休。
虽然满足条件,高龄的环卫工人常常难以提前退休
于是,当一些官员有更好的谋生渠道或下海经商等,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此途径办个提前退休,不仅可以搞第二产业,还确保自己在退休时有保障。
人社部社保研究所原所长何平也注意到这种情况,其在2013年底清华大学举行的一个学术讨论会上明确表示,“在一些场合,提前退休成了寻租腐败的沃土,地方官员掌管审批提前退休的权力,借此从中牟利,助长了养老领域的搭便车行为。”
有些地方、部门为“腾位子”等鼓励提前退休,甚至给先退者涨工资和级别
“早退休”现象某种程度上还与 “潜规则”有关。因为升迁和年龄有很大关系,过了一定的年龄就很少被考虑提拔了。如此一来,一些机关事业和国企的“老人”工作便可能没有那么卖力,而另一方面,除了想做事要依靠新生力量,有的地方领导还需要借重新提拔干部来平衡上下关系,搞人情交易,但编制管控很严格,老的占着编制不干活,新人无法招进来。
为“腾位子”,很多地方、部门鼓励上年纪的公职人员和国企人员提前退休或退居二线,甚至给先退者涨工资和级别。以国企为例,部分国企在建立养老金制度外,还有企业年金,这对退休之后的收入形成了补充。在一个 “退休以后生活水平较之退休以前是什么样的状况”的调研项目中:其中保持原来的生活水平不下降,这些人在调查里占了大部分,基本保持达到70%。生活水平下降很大将近10%。该调查甚至指出,“生活水平有所提高、甚至提高很多,这两部分达到了将近20%。”
部分国企还出现了退休后退休金比退休前收入还高的情况
尽快规范提前退休和提前离岗的不正常现象,否则后果堪忧
保障符合条件的职工提前退休十分必要,可现在,一方面要延迟退休,另一方面又让大量的公职人员、国企职工钻空子提前退休,待遇还不受影响,这类提前退休横行,只会增加民众的受损感、加剧不公。刚重要的是,在不符合提前退休条件的情况下通过虚假手续、特殊关系得以提前退休,大多隐藏着腐败。
要规范这类提前退休的不正常现象,按照国家法律法规,严格执行提前退行的审批监管,不给公职人员钻制度漏洞的机会当然是应有之义。除此之外,也要清理地方鼓励提前离岗的“土政策”,即使是大部制改革精简下来的人,是不是一定就要退休?能不能内部消化掉?要知道许多部门一边裁人一边却雇着大量的临时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