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得那年我到一个叫万安县的地方出差,那天上午工作结束早,我与同事来到县上的集市逛逛,打算给父母捎上些当地的土特产。恰好也是万安县三天一次的“圩日”好不热闹,古香古色的街道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逛大半天我与同事在一处茶馆落脚。畅谈正欢时,我瞧见一小乞丐拿着破碗在茶馆里挨桌乞讨。小东西最多只有六岁,模样招人怜, 虽然蓬头垢面,不过长得眉清目秀。大冬天的还穿着薄衣,脚上的棉鞋破旧得无法形容,小乞丐勉强穿进去,但露出大半个脚。他双手双脚红肿的厉害,估计是长冻疮。
我从身上掏了钱,手臂碰碰正喝茶的同事,提醒他行善。他朝我笑笑“说早已准备好!”我伸手招呼小乞丐来到我这桌,准备把钱给他,钱足够小乞丐买一件新棉衣和一双新鞋子。小乞丐转身看到我时,原本无神的眼睛霎时充满泪水,一眨眼便落下。我与同学不解地对望“他怎么哭了?”
接下来的事情充满戏剧性,小乞丐走到我跟前,扑通跪下扑倒在我怀里:“爸爸!”我瞪大眼睛,嘴巴许久不能合拢。小乞丐的举行引来茶馆里所有人的围观,他们看着新鲜。同事也凑着热闹开起玩笑:“哟,私生子呀!”
回过神来,我扶起小乞丐。“小朋友,叔叔还没有结婚呢?哪来孩子!你认错人了!我一外地人!”我试图跟孩子解释,不想他哭地越发厉害,似洪水凶猛止不住!
“爸爸,我是明明呀,他们说你躺在地里,永远不会再起来!”孩子声泪俱下,原来他的爸爸过世了。或许是我长得像他父亲。我苦笑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不知怎的望着他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二)
见不得人“说三道四”,我带着小乞丐离开茶馆。回到旅店我给小乞丐洗了澡,他身上的污泥足足洗三盆水才干净。又为他剪头发与手脚的指甲,换上刚买的衣服。穿好袜子后给他穿鞋,冻疮太严重穿不上,我一碰他就把小脚缩回去。
孩子能忍楞是没喊一声疼。将孩子收拾“干净”后,同事感叹:“你俩还真是像哎,不,简直一模一样!难道真的是私生子?”
别说这孩子真的与我长得很像!连我自个儿都怀疑了!
晚上带着孩子吃饭,或许几天没吃东西,他饿极了狼吞虎咽。吃着吃着被饭噎到。“慢慢吃,不着急”我手轻轻地给他拍拍背,倒杯水给他。孩子握着水杯又哽咽起来。望着我:“爸爸,别再离开我了好吗?”眼神满是期待,我不忍心再伤害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回应到:“爸爸不会再离开你了!”
孩子两只小手环抱我的腰,很紧,我感受到他的依恋。
与他的对话中,我得知孩子叫明明,父母半年前双亡。村里穷,亲戚顾不上他,小小年纪只能出来乞讨养活自己。夜深,孩子睡得香,我却失眠了。孩子聪明,怕“爸爸”走掉,睡前将一根红绳将我跟他的脚系在一起,如果我离开,他就会醒。
(三)
望着熟睡的明明,我看到他脖子戴着一个小音乐盒似乎有些年头。我与哥哥也各有一个这样的音乐盒。上面有我们兄弟俩的合影。
我很好奇小心翼翼地从明明脖子处把音乐盒拿过来,打开的那一瞬间,我无法相信自己所见!明明的音乐盒中的照片竟然是我与哥哥合影!难道他是哥哥的孩子?我的亲侄儿!
我激动不已!我与哥哥是双胞胎。五岁那年他在家门口走失,父母寻遍大半个中国也没有他的下落。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我将明明叫醒,询问音乐盒的来历。他告诉我:“爸爸,这是我出生时你送给我的呀!你忘记了吗?”
听到明明的话,我泪如泉涌!
第二天,我让明明带我到他出生的村子。一望无际的大山,说不尽的悲凉。走到哥的坟墓,我泪眼朦胧,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二十多年,死也没有回到我们身边。我给父母打电话,将这里的一切告诉他们,电话中父母已泣不成声。
第三天,我带着明明离开。上车时明明小声的问我:“爸爸,我们去哪儿?”
我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回去见爷爷奶奶,他们很想你!”
月台上,满头白发的父母早已在那儿等候,迫不及待地要看看素未谋面的大孙子!
“明明终于回家了!”
月台上,满头银发的爸妈早已在那儿等候,迫不及待地要看看素未谋面的大孙子!下车后,爸妈急忙的迎过来“大孙子,我是爷爷!”爸爸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张开双手想抱抱明明。
明明怕生,本能地躲到我身后。大眼睛望望我,又观察着他爷爷,充满警惕。“明明不怕,这是爸爸的爸爸,你要叫爷爷!”听到我的话,明明吃了定心丸,瞬时露出笑容。聪明地学着爷爷。“爷爷!我是明明!”一旁的妈妈不甘示弱:“大孙子,我是奶奶!”三人拥抱在一起。
此刻我倍感欣慰:“哥哥,明明回家了!你看到了吗?”
我与哥哥是双胞胎。五岁时,哥哥在门口玩耍被人贩子拐走,他的命运从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哥哥被卖到一个偏远的山村,收养他的家庭贫穷,哥哥没啥文化,成年后便在工地上做苦力。十九岁时,哥哥早早成家,二十一岁那年嫂子生下明明,就是我的侄儿。
为了能让妻儿生活好些。哥哥在工地上更加卖力。一天十几个小时超负荷工作使他的身体跨了。年迈的养父母无力承担高额的治疗费用。嫂子是地道的农村妇女。一家子眼睁睁的看着哥哥病逝。哥哥离开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
哥哥走后,嫂子喝农药自杀。明明成孤儿,生活无所依靠。或许冥冥之中有安排。我到明明所在的县城出差。他出来乞讨时,看到我,以为是哥哥复活!喊我一声“爸爸”。凭着明明脖子佩戴的音乐盒里的照片(我与哥哥各有一个音乐盒,里面放着我们兄弟俩的合影)。我找回哥哥的遗孤。
(四)
明明已经六岁,要上学了。我将他安排在离家不远的小学就读。我带明明回家的事情在单位不胫而走。同在单位的未婚妻吴娜找到我。“你的侄儿,要怎么安置?”
“他把我当成亲生父亲,我就是他亲爸!”吴娜面露不悦,“你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咱两结婚,我就要当后妈,我爸妈都是有脸面的人,你让我们家的脸面往哪搁啊,要不我们为他找一户条件更好的人家?”吴娜试探性的问。
我心中燃起一团无名怒火,明明身世可怜,未曾得到吴娜的同情反而嫌弃他是个累赘。我直径走向门口,把门打开朝她吼到:“滚!”
后来吴娜的父母多次找到我,无非就是为明明的事情。我态度坚决,最后他们放下狠话,如果执意要养明明,我与吴娜的婚约要取消。我吃软不吃硬:“老子还不怕找不到老婆!”
为了不让爸妈再为我的事情伤神,我有意将吴娜的事儿隐瞒。爸妈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原本期望着哥哥能回来一家团聚,如今阴阳相隔,隔着墙都能听到双亲的叹气声,他们真的老了,经不起折腾。
纸包不住火,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晚上,她哭了。“孩子,苦了你了,替你哥哥养着孩子,连媳妇也没了”爸爸始终一言未发。我知道他心里的难过不比妈少。
此刻我顾不上娶媳妇儿。只想明明能健康快乐的长大!
(五)
第二天,我刚到单位就接到明明班主任孙晓的电话。“明明爸爸吗?他今天怎么没来上学?是哪儿不舒服吗?”孙晓的话听得我心惊肉跳,早上我亲自送明明上的学。他怎么会不在学校呢?
没来得及向单位请假,我急忙赶到明明学校,与孙晓汇合。我俩找遍学校周边,又顺着附近几条街找。仍不见明明的踪影。
明明失踪我心急如焚,一时间乱了神像无头苍蝇。孙晓则比镇定问我早上送明明上学途中他有什么异样的表现。我猛然拍怕脑袋:“他问我要钱”当时我觉得纳闷,小孩子要钱做什么!难不成昨晚我与爸妈的对话被他听到了?
此刻我知道他在哪里!火车站!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和孙晓真的在火车站找到他。早上我与他分开后,明明就坐车来到火车站要买票。售票人员见他独自一人,身旁无亲人跟着,怕出什么事。将他带到执勤办公室。询问他的家人与地址。
看到我,明明哭了。说的话令我心碎:“叔叔,我还是回去做小乞丐吧,没有我,你就可以娶媳妇了!”原来他怕拖累我,想离开。如此我就能跟吴娜结婚。
“胡说,如果爸爸没了你,怕是活不成!”
孙晓知道我跟明明的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我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孙老师,麻烦您一天,谢谢!”她流着泪:“你是个好人!”
一年后,我结婚了,明明从此有妈妈,我的媳妇儿叫孙晓!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