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四大恶女一个蠢,一个色,一个狂,一个贪
水浒四大恶女:阎潘白贾。一个蠢,一个色,一个狂,一个贪。共同特征是都没好下场。
潘六是唯一一个杀了人的,同情者最多。
白秀英是唯一一个真正攀上高枝的,性格最跳,戏份最少,出场一共半回,三页书就领了便当。
贾氏是最有身份的,贪这个字对她来说不算百分之百贴切,但至少最不跑题。以前有人洗,王宝强那事儿出来之后就没有了。
只有阎婆惜,以前就没什么同情者,以后也够呛有人疼,娘俩都不招人待见。刚出场的时候,所有读者都以为又是一对金老汉、金翠莲那样的,但施大爷最喜欢的就是在你似曾相识的时候伸过来一勺带刀子的屎……
阎婆,是个地地道道如假包换的贼虔婆,正常人受恩于人的思路是知恩图报,凉薄一点的跑了之后一了百了相忘于江湖,这些都是正常的脑回路。阎婆被宋江拉了一把之后却选择了最最匪夷所思的顺杆子爬,吃啥啥没够,把宋江当成了长期饭票,生怕饭票跑了,强行把女儿塞给宋江当外宅,实际上就是卖给宋江了——虽然王婆说这是亲妈,可怎么看都是个全职老鸨。对宋江千恩万谢,口口声声说做牛做马,金圣叹吐槽:怎么不说做鸨做鸭?
有其母必有其女,阎婆惜被塞给宋江之后,顺手就送了一顶绿帽子过去,跟宋江的同事张文远好上了。阎婆惜不喜欢宋江,宋江也不喜欢阎婆惜,只是面子上抹不开,不得不丰衣足食养着娘俩。
被宋江救过一命的晁盖在梁山做了寨主,派刘唐下山送去感谢信一封、谢礼黄金十条总计一百两。宋江收不收都不合适,就收下信和十两金子,退还了九十两。感谢信本来应该迅速烧掉,但当着刘唐的面烧不得,只能先送走刘唐,打算回去再处理。
送走刘唐之后,转过头就撞见阎婆,生拉硬拽给拖到了住处。阎婆生怕两口子闹翻没了饭票,把宋江灌醉,强行跟阎婆惜关在一屋过了一宿。宋江天亮逃出去时,腰带掉在屋里忘了带走,半路想起金子和感谢信都在腰带上挂着的招文袋里,赶快跑回去拿。
其实事情到这儿,本来怎么看也是个和平解决的展开。宋江的性格比林冲还软弱,属于无底线妥协的类型,只要能过得去,他什么事儿都愿意干,包括在屎尿里打滚。
金子的事儿,宋江是不打算计较的,他不是缺那几个钱的人。那条金子,本来就是为了不伤刘唐的面子,勉强做个人情收着,过后也没打算自己留下,转手就要施舍出去。要命的是那一封应该销毁但被阎婆拖住没处销毁的信。
袁世凯说,你把钱花在什么上,你就会得到什么,你把钱花在天下,你得到的就是天下。把柄同理,阎婆惜此时如果能当着宋江的面把信烧掉,就算私吞了金条,宋江也断断不会多事,反而要对阎婆惜感激不尽,愿效死力。
这是个枭雄级的操作,曹操、冯谖、秦穆公、楚庄王都这么干过,把二人的立场调换一下,宋江必然也会这么干。但阎婆惜没有这个器量,也没这个见识,她在宋江身上惦记的始终只有钱和更多的钱、更快的钱。她喜欢张文远,娘俩又都舍不得宋江这张饭票,“东家吃,西家住”不是个长久之计。阎婆不用考虑住哪家的问题,就拼命撮合二人;婆惜喜欢张文远,打算跟宋江一拍两散,再狠狠讹上一笔。
敲竹杠这件事,一旦确信抓住了对方的把柄,或者是占据了有利条件,最好立即摆明态度亮明来意讲明利弊,把话说开,两边都好转圜。阎婆惜这个竹杠就敲得相当蹩脚:
那婆娘听得是宋江了,慌忙把鸾带、刀子、招文袋,一发卷做一块藏在被里;扭过身,靠了床里壁,只做齁齁假睡著。宋江撞到房里,迳去床头栏杆上取时,却不见了。宋江心内自慌,只得忍了昨夜的气,把手去摇那妇人,道:“你看我日前的面,还我招文袋。”那婆惜假睡著只不应。宋江又摇道:“你不要急躁,我自明日与你陪话。”婆惜道:“老娘正睡哩!是谁搅我?”宋江道:“你情知是我,假做甚么?”惜婆扭过身道:“黑三,你说甚么?”宋江道:“你还了我招文袋。”婆惜道:“你在那里交付与我手里,却来问我讨?”宋江道:“忘了在你脚后小栏杆上。这里又没人来,只是你收得。”婆惜道:“呸!你不见鬼来!”宋江道:“夜来是我不是了,明日与你陪话。你只还了我罢,休要作耍。”婆惜道:“谁与你做耍!我不曾收得!”宋江道:“你先时不曾脱衣裳睡;如今盖著被子睡,一定是起来铺被时拿了。”只见那婆惜柳眉踢竖,星眼圆睁,说道:“老娘拿是拿了,只是不还你!你使官府的人,便拿我去做贼断!”宋江道:“我须不曾冤你做贼。”婆惜道:“可知老娘不是贼哩!”宋江听见这话心里越慌,便说道:“我须不曾歹看承你娘儿两个,还了我罢!我要去干事。”婆惜道:“闲常也只嗔老娘和张三有事!他有些不如你处,也不该一刀的罪犯!不强似你和打劫贼通同!”宋江道:“好姐姐!不要叫!邻舍听得,不是耍处!”
阎婆惜的这次敲诈,是弱者抓住了强者的弱点,获得了暂时平等对话的资格。类似的局面,是张子强敲诈李嘉诚,先绑了李泽钜,缠了一身炸药去找李嘉诚要钱,走到李家门口才打了电话,开门见山:您家大公子在我这儿“做客”。手里捏着李嘉诚的儿子这张王牌,张子强表现得非常客气,极力避免激怒李嘉诚。老罗斯福的口头禅是:说话要和气,但手里要有根棒子。反过来也一样能说通:手里有根棒子,但说话也要和气。因为人只有在冷静时才能做出理性的决定,只有跟理性的对手才有谈判的可能。
阎婆惜在干什么?先是装聋作哑,然后装疯卖傻,始终在七拐八绕回避正题,明明是自己在拿捏宋江,却搞得好像是被宋江审问一样拼命挤牙膏,拿捏得宋江无可奈何只能替她开门见山,又开始大吼大叫:我拿了就拿了,你要怎么样!摆出了一副撕破脸闹到底的架势,总而言之是宋江拼命在保持冷静,而阎婆惜在激怒宋江的同时,也在想方设法自己激自己。不过好在宋江这个人几乎没有底线,又被捏着痛处,只能低三下四告饶,“便是三十件事也依你”。换了常人,这就大功告成,可以谈条件了。但阎婆惜偏不,非得再加上一句:
“只怕依不得!”
——您多这个嘴干什么?
宋江被捏着痛处,什么都答应,于是第一件,退还阎婆惜的卖身契,另写一份任由改嫁的文书;第二件,宋江给买的一切首饰衣服和家里的什物家具,通通不许讨要,都归阎婆惜所有。
这笔竹杠敲得不小了,宋江满口应下,眉头都没皱。然后阎婆惜唯恐宋江不怒,又往里紧一扣:
“只怕你第三件依不得!”
——知道依不得还说?
但宋江还是不敢发怒:两件都依了,第三件怎么依不得?
于是阎婆惜当场狮子大开口:信里写了一百两金子,你全都给我,用的还是最欠揍的口气——
“快把来与我,我便饶你这一场天字第一号的官司!”
宋江这下是真的依不得了,只能说实话,但仍然不怒:那一百两金子一共只收了十两。阎婆惜不信,坚持要一百两。宋江没办法,只好答应过两天变卖家产给她一百两金子。
事情到这儿仍然是可以和平解决的。但是阎婆惜利令智昏,先是一口咬定真有一百两,然后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明朝到公厅上,你也说不曾有这金子?”
激烈争执中故意点出对方最怕的话,这是吴用激林冲杀王伦的手法。阎婆惜的脑子不太好使,无师自通地把这一招用到了最最用不得的地方——自己身上。
宋江一听要报官,又惊又怒,两个人争了起来,然后阎婆惜简直是生怕对方不够火,没完没了地嚷嚷要还就去衙门还,争抢间,宋江的刀子掉了出来,这时阎婆惜最不该喊的一嗓子出来了:
“黑三郎杀人也!”
劝过架的都知道,对于暴怒中的双方,正确的劝法是往平了劝、往和气了劝,息怒息怒,都歇会儿,坐下,都坐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能提“打”、“揍”、“削”之类的字眼,否则越劝越糟糕。央视版里有一个细节非常妙,吴用拱火把林冲拱得大怒要跟王伦动手时,先是一句“不要火并”提醒了林冲:
原来还能火并!
然后一句“千万不要伤头领的性命啊”又提醒了林冲:
原来还可以伤他性命!
王伦,卒。
阎婆惜的操作,就像是有个吴用在旁边一直拱火一样,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一步步把宋江挤进死角无处可退,最终在宋江忍无可忍的爆发中成了牺牲品。央视版电视剧为了突出“众生皆苦”这个命题,除了高俅蔡京牛二之外,对几乎所有反派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洗白,阎婆惜的人设也从贪财变成了追逐爱情不择手段,但就算是这样,这个人物仍然让人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