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孙太一】
对美国总统来说,发起战争往往会产生“聚旗效应”,能压制批评、提升支持度、增进团结。
聚旗效应的提出者米勒(John Mueller)用了三个明确的标准来界定能产生“聚旗效应”的决定:国际化的举动,直接与美国及美国总统相关,且是“具体的、戏剧性的和敏锐的”。比如,老布什和小布什时期美国对伊拉克的军事行动都分别使总统的支持度迅速攀升。
那么,从炒作俄罗斯动武算起,到冲突实际爆发并延续至今,美国公开地深度介入俄乌冲突已经有数月之久,拜登的民意支持率为什么反而降到了历史低谷呢?
拜登支持率几乎一路走低,图片来源:fivethirtyeight.com
党派不对
“聚旗效应”虽然存在,但对不同的党派而言,其效果差距是很大的——右翼领导人的相关收益比左翼领导人的要显著得多。
老布什和小布什都是共和党总统,而派遣美国部队进驻越南的约翰逊这个民主党总统,从战争干预中获得的支持率增长则要小得多。
同样是派兵参与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当时英国工党(尽管工党本身在发生变化,但一般还是认为偏左翼)的布莱尔首相获得的民调收益,也比美国的小布什要小得多。
右翼政党一般对外会更为强硬,国家安全会是更核心的议题,军事干预行动在其基本盘也会更有受众。
同时右翼媒体也会更主动、积极地报道领导人的军事干预行动,让议题更为众人所知,从而促进了“聚旗效应”。
相反,左翼民众和媒体向来对战争、国家安全议题的优先性有所怀疑,当年奥巴马和桑德斯都是因为反对伊拉克战争而在民主党内脱颖而出。
所以,同样作为左翼民主党人的拜登在做出让美国干预俄乌局势的决定之后,并不能很自然地额外获得多少党内、党外的好感。
另外,也正是考虑到基本盘的看法,拜登政府始终坚持“不派兵干预”的立场,到目前为止主要以协调制裁和输送军火为主要的参与方式,这也进一步削弱了可能存在的“聚旗效应”。
最近三位美国总统第一任期的支持率对比,可以看到小布什因9·11事件而收到了“聚旗效应”的巨大加成,拜登则跌到了特朗普的水平,图片来源:fivethirtyeight.com
信息壁垒
从美国近几个竞选周期我们可以看出,美国的舆论场已经完全进入了“双循环”的模式。随着社会的两极化,公共叙述出现了两套完全不同的“真相”。哪怕到了2022年,仍然有三分之二的共和党人认为,是选民欺诈帮助拜登在2020年的大选中获胜。
所有个体都可以与自己认知不同的人势不两立,甚至为了达到自己小团体的目标去排除异己,连使用暴力有的时候都是可以理解的——这一点从2021年1月6日的“国会山暴动”以及后续的调查、辩论中我们已经熟知。
虽然美国的右翼媒体也会报道俄乌冲突及拜登政府的参与,但绝大多数在右翼信息循环中的参与者并不会去主动接触自己熟知信息源以外的信息。这就意味着他们更多看到的是拜登政府在事件中的负面形象:前期威慑不利,中期无法推进全面的实质制裁,而当前又在很多重要问题上优柔寡断。
与此同时,右翼信息循环更多地将目光投向其他对拜登而言更为减分的话题,比如美国国内通货膨胀严重、供应链不顺畅,以及其他右翼不满的各种社会议题等等。
拜登在做国情咨文演讲之后确实曾经获得过不小的支持率收益——在演讲之后的两天里由NPR/PBS所做的民调显示,拜登的支持率比几周之前上升了8个百分点,达到了47%,而1978年之后美国总统因为国情咨文演讲支持率上升超过4个百分点的情况一共只出现过6次。
这可能是部分因为双循环系统在这种重要讲话时暂时被击穿,拜登的声音被一些平时听不到他观点的人听到。
而具体到更细的问题上,美国民众当时对拜登处理乌克兰局势的支持确实有高达18个百分点的提升,达到了52%,另外新冠疫情应对、经济处理方式等问题也都分别获得了约8个百分点的提升。
但这仅仅是昙花一现。右翼信息循环中的民众在国情咨文演讲之后,又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从而降低对拜登的支持度,这并不意外。
然而,即使是美国左翼的信息循环里,拜登也没有因为美国对俄乌冲突的干预而维持住其支持率的反弹。虽然左翼选民认为拜登对俄乌问题处理得不错,但他们有其他更具优先级的议题,比如通胀、投票权、最高法院大法官确认、新冠疫情、少数族裔权利等等。
而进入3月下旬之后,左翼对俄乌局势的关注程度也明显不如战事刚发生时那么强烈了。所以,拜登在双循环的信息系统夹缝中,还没能很好地将对俄乌问题的处理转化为选民对他的支持。
基础虚亏
拜登在2020年大选中能胜出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了一些人对特朗普的强烈不满,而非对拜登的支持。而开始执政之后,虽然特朗普时不时要刷存在感,但毕竟没有了推特的特朗普影响力大打折扣。而没有了特朗普的拜登似乎不太能激起基本盘民众的热情。
1月底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民调显示,有61%的共和党人对今年接下来的中期选举颇感兴趣,而民主党人的这一比例只有47%。在美国最近几次重大选举中,对选举的兴趣度已经成为了决胜的关键因素。
对拜登而言,民主党的一些关键支持群体对选举的兴趣当前都有明显的下降,包括黑人选民、年轻选民以及城市选民。目前,就连在民主党党内希望拜登在2024年参选的比例也只有45%。
另外,哈佛大学/哈里斯的最新民调也显示如果现在举行美国大选,特朗普的支持率为47%,拜登的仅为41%,另外有12%的应答者表示尚未决定。可见,拜登的执政基础已经虚亏。
美国的政治环境要求政客必须得会宣传自己的政绩,得会“包装”。而拜登上台之后他仿佛一直期待民众能自己去体会他的政策的好处,而不愿意过多吹嘘——当然这也和疫情当中拜登团队不想让他离选民太近以免感染病毒有关。
这使得拜登的很多工作几乎都无人知晓。特朗普时期,就连黑的都能被“包装”成是白的。比如向美国国内消费者征收进口外国商品的税,美其名曰是“贸易战”,实际是变着法子将民间财富转移到政府手中,更别提转移过程中还会有一笔无谓损失(deadweight loss)。
特朗普无论做什么事情,宣传是第一位的——最近就连打高尔夫打出了一杆进洞都要特地发个“前总统声明”确认一下这个事情是真实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特朗普的本事,不仅在于打出一杆进洞要发声明,还在于发了声明后,能引来CNN专门写文章评论
而拜登到目前为止仍然没能营造出对美国究竟是在怎样干预俄乌冲突的公共叙述,民众只知道拜登政府想参与又不敢参与,想大规模制裁却又得不到依赖俄罗斯能源的德、意等国家的实质支持,只将制裁流于表面,就连卢布都已经反弹到了俄乌冲突前的水平。
拜登公关上的不足,同样也加剧了他执政基础的溃败。皮尤研究中心的最新民调显示,美国人在能不能正确处理国际事务上对泽连斯基的信心是拜登的1.5倍(72%对48%)。能上台表演吸引美国选民,确实是参与美国政治的重要素质。
因为党派不对、信息壁垒以及基础虚亏,拜登以及民主党在中期选举年凶多吉少。即使有着民主党同时掌握国会参众两院和白宫的优势,以及做“战时总统”的契机,拜登依旧没能实现“聚旗效应”,且很可能继续内外交困、深陷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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