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姐的博文里知道在漳州台商投资区的角美镇有四个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前些日子搜索龙海十景,这些个文物保护单位竟也名列其中,遂起逐一走访之意。乙未六月十一,时值周末,上午一场大雨之后,看夏日天空蓝得可爱,便不顾午间炎热,驱车径直寻去。
四个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林氏义庄和天一总局旧址我前所未闻,网上搜索地址,此二处极为邻近,因此我们的第一站目标选定为林氏义庄。林氏义庄位于台商投资区的杨厝村,距海沧不过二十几分钟车程,闽南的村落,村口大抵都建有气派的牌坊,穿过台商投资区的工业道路,很快就在路边找到了杨厝村的标志。
村道两边尽是民宅,却看不到任何林氏义庄的相关标志,手机搜索也无具体地址,无奈之下只好开车乱转,无意中转过一个巷口的篮球场,忽然出现一丘池塘,波光粼粼,倒影出对岸一片古香古色的闽南古厝,边上又有凉亭石桥等建筑映衬,景致可人。我只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义庄了,然而围着池塘转了一圈,又是拍照又是揽胜的,走近一看,正中这栋老宅的匾额上却分明写着四个大字:杨氏宗祠!
杨氏祠堂旁边有个杂货店,一位老妪独自坐在店里,问起林氏义庄位置,一脸茫然神色。适逢有位老翁来串门,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连比带划指引了一个大概方位,原来杨厝村中住户都是杨姓,林氏义庄却在隔壁的过井社内,所隔也不甚远。虽然走错了路,然而此处风景尚不错,厝内大榕树下新修的娘娘庙雕梁画栋甚是精美,旁边更有一幢碉楼式洋房,巍峨宏伟气象不凡,应是旧时归侨所建,只是现在大门紧锁,看不见楼内景象。
从沿路返回,出村口右拐几百米就是过井社,社内道路狭窄,几经打听,终于在一个小巷口看到了这群湮没在市井荒村中的老宅子。
清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白石保吉尚村(即今杨厝村)居民林平侯在台湾垦殖致富之后,怀念家乡宗人的疾苦,决心加赈助,择定吉尚村潭头地方筹建林氏义庄:"平侯既富,念故乡族人贫苦,仿范仲庵义庄之法,置良田数百甲为教养资"。经过近二年营建,于清道光元年(1821年)建成。义庄的整体结构系三座并排的具有闽南风格的两进大厝,前面一片砖,后面建二层长楼一座,配合东西对向护厝,围拱全庄。这一所慈善事业建筑物,在当时社会堪称大规模的公益事业机构。抗日战争以前,逐年由台湾运来大量稻谷和棉布,在这里资助石美地区林姓宗族的贫乏族人,解除其生活上的困难,对安定当时的社会秩序,起了事实上的作用。
平侯有子5人,三子国华,字枢北,英伟有父风。平侯既老,悉以家务委之。国华承父志,对故乡义庄,全按父制办理,成为义庄第二代庄主。国华于咸丰三年(1853年)卜居板桥,深入开垦淡水之野,岁入增十万石。咸丰七年,国华逝,次子林维源(字时甫)理家务,故乡义庄由维源管理,是为义庄的第三代庄主。
义庄第四代庄主林尔嘉(维源之子),字叔咸,甲午战后迁居厦门,热心公益事业,在鼓浪屿建菽庄花园,逐年由台湾运来的稻谷,先在厦门验收,再发交义庄,按例分发。充为原籍义庄义田,年收租谷,除完粮耗谷外,年实收谷一千六百石,按年运回内地龙溪县白石保吉尚村潭头,赡给同宗贫乏族人之用。"由庄主延请两名族中诚实公正的人经理其事。林氏族亲、贫乏之家,年供食米棉花,嫁娶丧葬,都给资金。林氏义庄赡赈历经百年不变。1937年抗日战争开始以后,由于交通阻隔,乃告终止。对其义举,角美地区林姓宗亲,至今怀念不已。林氏义庄也成了人们观瞻之处。2006年5月25日,林氏义庄被国务院批准列为第六批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正午时分,义庄内寂静无声,我俩怀探索之心,作闲庭信步。走到正中这座主宅大门时,照壁内忽然传来一阵犬吠之声,一只小黄犬冲出来对我们发出警告,正欲退出,俄有一位大概60余岁的阿婆从厢房内出来,喝住小狗之后,热情邀请我们入内参观。
厢房门敞开着,竹椅上躺着一位老人,正听着收音机里的南音闭目养神,我猜测就是老姐博文中提到的当时坐门槛上拉二胡的那位老伯,应是林氏后人。阿婆用闽南话问候我们从哪里,吃饭没?所幸这些年久居厦门,日常用语还能勉强应付。问起林氏义庄故事,阿婆先将我们带至厅堂之中,上面供有林氏先祖之牌位,厅上横匾上书:永泽堂。心存敬畏,不敢拍照。
阿婆大概看出来我们不会闽南话,遂指着右侧墙壁的石碑让我们自己了解。这就是林氏义庄碑了,道光元年(1821),义庄建成时镶于壁上。由十二块精磨的黛黑石组成,宽3米,高1米。碑文记载,林平侯开发台湾致富后,为赈助家乡族人,筹建义庄的主要经过和办理赡赈的经济来源,经理人员配备,义庄管理规则等。年代久远,有些字迹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仔细察看,备述义庄宗旨及管理事项,如男十一至十六岁,年给棉布一丈五尺;有服之亲娶妇,给银200两,嫁女给银10两,赡给有定额,男女不遗漏等等。
厝内环顾,闽南风格的古厝造型古朴,装饰精美,虽然年代久远,屋檐瓦当经风雨侵蚀有些褪色,但仍然可以看出木石雕刻都很精致艳丽。遥想当年,林氏先人之侠义举措,心中油然生出敬佩之情。而在此荒僻农村中复见此精美古宅,竟难免日渐破败之命运,对比当时之风采,亦难免有“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之感慨。
谢过阿婆,走出百年古宅,门外烈日如火,纤尘不起。